父亲是一种岁月

八月桂花(拒私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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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被美篇会员佳作合集 [第六期］选用。





感谢美篇报老师厚爱，此文已登上2023年6月16日338期的《天下美篇报》父亲节特辑版面。🙏💐



在我们的节日里，父亲节也是最独特的一个，这一天不仅是个节日，也是一个节点。慎终追远，不仅可以让优良家风落地生根，让传统文化关照现实，还让我们善待亲人，善待生命。父亲节，他连通起我们的情感线索，重温父辈的智慧，聆听亲人的声音。于是，这一天，又被倾注了故人故土的深厚底蕴，安放着不同的情感，塑造着感恩的文化景观。

父亲在我眼里，就是一种永远值得洒泪感怀的岁月，是一本读也读不完厚重的书。无论是我个人的人生体验，还是整个社会前进给我的教诲和印证，在绝无平坦可言的人生旅途，背负最多压力的顶梁柱，是我伟大的父亲。

一束菊花，一个鞠躬，几许默哀，良久静思，缅怀和纪念我的老父亲，为得是弘扬和继承他的精神，感受生生不息的生机和欢愉的同时，感恩父亲的养育之恩。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

父亲，身材高大、壮实，身着褪色的旧衣服，总是干净整齐，脚上爱穿一双黑色的小圆口布鞋，他从不打赤膊光膀子，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总是透着自信。

他喜欢喝花茶和抽烟，每天中午、下午下班回家后洗过手脸，喝母亲为他沏好的茶。饭罢要漱口，躺在炕上休息一会儿，然后骑着自行车又去上班了。

他没有骄人的背景，没有深厚的文化，没有丰厚的收入，一个普通的工人，只有不断劳作的身影。

老来的父亲，依然高大、壮实，勤劳、朴实、古铜色的脸庞，除了一头银发，好像没有衰老的过程，还是那个干活不惜力的人。

平时不苟言笑，近乎严厉是他的“标识”。但遇上事能拿得起，放得下，不多言不多语的汉子却令人敬畏，街坊邻里都尊称他“老杨哥”。

我从小就没觉着他对我们怎么亲热过，喜眉笑脸的面孔不多见，是怕少了他做父亲的威严吗？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姐弟几个不敢与他“没大没小”，都有点怕他。

印象中父亲几乎也从未打骂过我们，但如果我们犯错了，他会用一种严历的眼神瞪着我们，那种无形的威严让我们敬畏。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想起父亲，总会定格于那一块“肥肉”。

那是我青春期最具叛逆的时候发生过的一件事。

十六七岁的我，有一天全家在院里小桌上正吃中午饭，记不清是吃米还是面，发现碗里有块肥肉，不加思索随手夹起就扔到角落了。因为从小不爱吃肉，特别是肥肉。

父亲看到后生气的放下筷子，皱着眉头用严历的眼神瞪着我，我不敢发声顶嘴，但觉得爹真是“抠门”还“小题大作”。母亲看到我眼里涌出泪水，就护我，为此还与父亲吵吵了几句。

那时我无法用我涉世不深的人生去诠释父亲的眼神，更不懂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含意。一段时间我不跟他多说话，有事只找母亲。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有了相当的阅历，思维走入了严整，再来看父辈的视角，就有了新的感受: 想想那是在困难时期，凭票供应买来几两肉很金贵，父母舍不得吃，把肉给长身体的我们吃，竟让我随手扔了，一瞬间我仿佛理解了父亲，在他瞪我一眼的严厉表情背后，又藏着多少生活的艰辛与压力啊？真的是自己少年不识愁滋味，不懂得体谅大人的心啊。



让我逐渐理解和真正认识父亲，后来又忆起的一些事情:

一是在我上中学后，想学骑自行车，星期天休息时，他就帶我们姐弟仨去一中学校的操场上，猫腰扶着自行车后座，一圈一圈跟着车跑，一遍一遍教我们扶好车把拐好弯，一次没学会，下周又带我们去，直到我学会骑车。

二是我结婚后，老公在部队，一间小平房的家里，妹妹或者闺蜜们晚上过来跟我做伴。每到冬天，家里的铁火炉子有时会熄灭而挨冻。父亲抽空把零乱的木头砍成不长不短的木柴，一捆一捆给我送到家来，让我们用着方便，把火生起来加好煤炭免得挨冻。

三是冬天到来之前，周日他带着弟弟来给我和煤泥，打煤糕，为冬天御寒做储备。

还有很多看着不起眼的事情，过去曾不以为然，后来才深深感到这朴实无华的亲情，在悄无声息中照亮我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吹去朔雪纷飞，帶来春暖无限，慰籍我们心灵的点滴，总是与爱和被爱有关。

父亲严历中更有他柔情细腻的一面，他为我操心受累，为我弯腰，给予我的岂止是御寒的物资，其实是这世上最贵重的礼物，其实就是如山的父爱！

六十年代初，我们家住两间平房，面积并不大，有一张桌子只能放在父母的房间里。我上班后，仍然保持读书记日记的习惯，那时三班倒，上晚班要凌晨一点左右才到家，劳累一天的父母已入睡了，但我不觉得疲惫。我要学习读书写当天日记，那只能在父母房间并打开电灯，影响父母睡觉是肯定的。

在简陋的木桌前，沉潜于书和笔墨中，静悄悄地享受无以言说的快乐!就是这样，父母毫无怨言，一直默默无语支持我，应该说，我能养成并保持夜读学习的好习惯，以至我成长路上乃至职业道路上取得的每一点成就、每一夲荣誉证书、每一个奖章，都有爹妈的一半。

老屋现在不复存在，早已变成漂亮的住宅小区，但老屋的模样，老屋里父母的点滴都留做了回忆，无法忘记。

父亲是个“匠人、能人”。记得六十年代中期，每逢下雨，夲就陈旧的老屋经不起侵袭，大雨大漏，小雨小漏，连阴更漏。家里的炕上地下摆滿了大盆小盆，真是无奈又无语。眼看老屋快要倒塌，父亲决定自力更生筹建新房。

说干就干，先准备土坯。借来邻家小平车，每天下班、下学回来，我们帮爹去拉土担水和泥，用铁板焊成的长方形的铁模子，两端焊有两个耳子，在马路两边空地上，铲进一锹和好的泥，填实抹平，然后手握耳子把模子提起，一块土坯就做好了，这些土坯晒干后码放整齐备用。

这期间，又去附近拆楼的地方拣旧砖做地基用，又备好沙子、水泥、白灰、炉渣、"麻刀"等材料，经过一秋一冬的筹备，来年春天暖和了，着手盖房。

父亲自己亲自操刀，用现在话讲，他具有那种“匠人”本事，母亲负责后勤，儿女充当小工，亲戚朋友帮忙，两间高高的新房很快峻工，从此再也没有下雨漏水的后顾之忧了。



很遗憾，父亲活着的时候，不爱照像，当时也没有照像机，没有留下他更多的照片，这是叔叔和婶婶1965年从大连回来探家时，在照像馆拍的全家福！🔻



父亲还是个“巧厨”，不知是从哪年开始，每到过年，父亲会做许多米粉肉、酱梅肉，他把五花肉块用刀切成长短、薄厚一致的肉片，将肉皮朝下，整齐码放在碗里，将事先用腐乳汁、花椒水、食盐搅拌好的调味汁浇在肉上，肉片上放姜丝、葱段和八角。放入蒸笼至肉熟，吃时回锅蒸热，倒扣在盘中就0K啦！

那时都没有冰箱，两碗肉扣在一起，遮盖好就放在小院儿里窗户台上，一直要吃到正月十五。那红红的、软软的酱梅肉总是让家人垂涎三尺，食欲大开。不论吃米饭还是馒头，营养又美昧，爹做的不仅仅是肉，那是过大年时全家团聚幸福的味道。

爹去世三十五年了，只有弟弟继承了父亲的好厨艺，在海南为我们做得一手好烧肉，但做得再好，也不是记忆中爹的那个酱梅肉味道。



1973年国庆节前，我休假时，帶母亲同去上海部队，想让她歇歇享几天福。我们住了近二十天，陪娘逛了大上海的许多景点，让娘享用南方美食，让娘开心每一天。

1975年7月份时，也带父亲去上海住了半个多月。在这段难得的时间里，带他到徐汇区、淮海路的大商店，给弟弟挑选结婚用的苏绣绸缎被面，去杭州灵隐寺、钱塘江边、六和塔等地游玩。

南京路外滩逛累了，有一次我们在上海国际饭店用餐，这是当年亚州最高的建筑物，名流汇聚，在高24层的饭店里，享受美食的同时，把上海美景一览无余尽收眼底，父亲很是感动和高兴。多年后我发现，无意间夹在笔记本里的一张帐单，主食用一斤全国粮票，点菜只花了七块零五分钱，就解决了仨人的中午饭。

从上海返回太原前，父亲想先去郑州看望姑姑，我们买好了礼物、火车卧铺票以及50斤装的一袋富强面粉，送他上了火车，尽了做女儿、女婿的孝心。

这是带父亲在杭州六和塔前游玩时留影🔻





这是当年在国际饭店用餐的帐单及杭州至上海的车票🔻

1985年初春的一天，母亲跟我说父亲这几天拉肚子，我立即把单位卫生所所长请到家里来为他诊治，服药几天后无果，又出现咳嗽症状。我们带他在省人民医院求医后，得出的诊断结果是肺癌。

父亲一生极少生病，吃药更为鲜见，怎么可能呢？万分疑惑中，又帶他去山大一院复诊，结果同上。怕他精神上有压力，我托人开了张“肺炎”的诊断证明给他看，从此他便戒了烟，开始在264医院住院治疗了。

几次住院，弟妹都想方设法找最好的医生，做最适合的治疗方案，姐弟几个轮流倒班，精心服侍。我们隐瞒他的真实病情，不让他看到药瓶上的说明书，而父亲半信半疑，对自己的病情虽有所觉察，但他表现淡定从不多问，他是怕增加我们的负担吧。就这样我们搀扶着他，陪伴着他，微笑着慢慢前行，尽管我们泪光闪闪。

父亲的最后一个生日，是在家中小院里过的。同事特意剪了大红的“寿”字，贴在白白的南墙上，母亲做了许多美食，当然必须有长寿面压阵。全家人尽最大努力，我们试图让时光停驻，让父亲在生命中的每一天，都过得开心快乐！

一年多的坚持治疗，癌细胞还是转移了，医生已回天乏力，下达病危通知书后，我们从医院接父亲回家，最后一天的日子里，父亲只是昏睡，疼痛袭来，大汗淋漓，即使这样，我们也从未听他大声喊叫一声，无奈的我们，只能给他注射一支止疼药。

1986年3月16日父亲在睡梦中安然离世，他不用再缠绵病榻受病痛折磨了。安顿他的地方满目青翠、松柏遍地，非常幽静，只是他那里，没有了儿孙绕膝，是不是也一样有午夜梦回？一样会失魂落魄？锦瑟无端，时光变迁，炉火添暖忆流年，无论过去多少岁月，父亲给我雪中送炭送柴的影子，他的刚正、勤劳、坚强的品格，就在眼前，挥之不去。

父亲离世35年了，他就是那种操劳一辈子，没等到过上好日子的人。现在日子好过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想着以后来看父亲，只能在清明上坟的日子看到这块碑了，而这块墓碑就成了父亲的代名词，心里怎不悲痛，离开时，有时会觉得父亲就在身边，从未走远……

冰心说过: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

深以为然。

人都说，父爱如山，那该是怎样一座巍峨的山啊。父爱有痕，岁月有迹，父爱就是这样深沉而厚重，有时很玄妙，他对儿女的关心总是默默的，不动声色，不引人注意，不善于表达。

人都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其实，慈父与儿女间的这条线又怎能断得了？这是儿女无法报答的恩典，就像地上的小草无法报答三春的阳光。

父亲离去35年了，岁月滤去了记忆中的许多杂质，留下的是弥足珍贵的怀念。缅怀父辈劳碌一生的艰辛与养育之恩，有关父爱的主题故事仍在延续，够我余生用所有的时间来追忆，来怀念。



父亲节快到了，嗯，老爹，父女是一场难得的修行，在这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心里有您您就在，女儿已为您斟满了酒杯，来，让我们一起，与往事干杯？！🥂🥂🥂



祝您和母亲在天堂一切安好！节日开心快乐哈！🙏🙏🙏



文、编/八月桂花

图片/八月桂花+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