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八零年代~之“傻子老庆”

垂杨紫陌

<p>我的八零年代 ~之“傻子老庆”</p> <p>  老庆是个傻子,人称“庆彪子”,这个人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印象深刻。不知道是姓“庆”还是名“庆”,反正没人说得出。老庆傻,但是不憨,现在回想起来我倒觉得比大多数人机灵的多。在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初期的小县城内,老庆的打扮着实“吸引眼球”,一年四季头戴一顶黑礼帽,款式与当时热映的《上海滩》中许文强头上的那顶类似。春秋一件黑褂子,夏天打赤膊穿一件黑马甲,脚蹬圆口布鞋,整个人看起来标准影视剧里的汉奸打扮。唯独脖子上挂着长短不齐的7、8条所谓的项链,让老庆与常人区分开来。现在想想老庆的身高也就1米5多点,尖下巴,小眼睛,瘦猴子脸,虽说猥琐,但脸上从来都是挂着笑容。老庆有个最突出的特长,会“飞檐走壁”,两米高的墙头一跃而上,二百货四层高的大楼,老庆徒手爬上爬下,各厂的大烟囱没有老庆没爬过的。老庆的日常活动就是爬树、爬墙、爬楼、爬房……如今回想起来老庆活脱脱是“燕子李三”或“鼓上蚤时迁”的转世,但老庆从没损坏过公共物品也没有利用自己的特长干些撬门压锁、鸡鸣狗盗之事。为此,老庆是不讨人厌的。</p><p> 那时我家住在比较繁华的十字街,也许是我天生记忆力好,反正那时候很多事情现在回想起来都历历在目。记得左手不远就是镇社,正街就是迎宾饭店、食品商店、电影院,在那时候的小县城里可算是最热闹的地段了。临街的人家也都有一个小院,用瓦片、木头或砖块垒起一米多高的围墙,只为拦住院里养的鸡鸭。</p><p> 我第一次见老庆是四、五岁左右,有一天母亲抱着我在院里晾衣服,突然一个戴着礼帽的黑衣人“嗖”的一下窜上了墙头,冲着母亲呲着牙笑嘻嘻的说:“老东家儿媳妇,你给我个金镏子呗!”母亲吓了一跳,生气的骂了句:“你个老庆,你把孩子都吓哭了,赶紧给我滚下去!”墙上的老庆嬉皮笑脸的说:“你不给我就不走,你不给我就不走。”没办法母亲抱着我回屋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顶针(做针线活用的),拿给了蹲在墙头上的老庆,老庆美滋滋的戴在手指头上,一回身,“嗖”的一下跳出墙外,没影了。我7、8岁时和父母在电影院看电影,散场时亲眼目睹了老庆撑一柄黑雨伞,从电影院三层高的楼盖上大喊一声:“跳—伞—喽!”紧接着就是“啊——啪”两声,众人围个水泄不通,半支烟的功夫,摔晕过去的老庆醒了过来,毫发无伤,捡起了礼帽、雨伞、黑布鞋,蹦蹦哒哒扬长而去,众人唏嘘。老庆这个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至我小学五、六年级时还时常能见到老庆像蝙蝠一样倒挂在文化馆门前十几米高的大杨树上。</p><p><br></p> <p>  我家邻居老马家哥仨,马老三和我同年,整日和我吹嘘他大哥二哥是老庆的关门弟子,也会飞檐走壁,说是老庆让他们腿上绑沙袋,白天晚上都戴着,没事就去后河沟旁边的那个碾盘练习“旱地拔葱”,那个碾盘离地一米多高,能跳上去就算出徒了。为此我好几宿没睡好觉,硬逼着在被服厂上班的二舅给我做了两个沙袋绑腿,二舅看我瘦小,两个绑腿里象征性的灌了点沙子,我戴了半个月,新鲜劲一过,再赶上天热就摘了,也从来没敢去碾盘那试试,因为我觉得碾盘的高度是我一道不可逾越的坎儿,也是决定我是否练成功夫,“出徒”的标杆。有一天我在大修厂后院遇见老马家那哥仨在那捡螺丝,马老二问我:“小崽子,练得咋样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练得了的。”我气血上涌,给老马家哥仨撂下句狠话:“有种你们去碾盘那等我!”我飞奔回家找出了绑腿,又飞奔到后河沟那个大碾盘,结果是我戴着绑腿当着那哥仨的面一跃跳上了碾盘,老马家那哥仨没戴绑腿,一个也没跳上去。</p><p> 八十年代末,市场化经济程度飞速提高,短短几年功夫县城内热闹了许多,人也多了许多,一幢幢居民楼拔地而起,各类娱乐场所也如雨后春笋,大街上和市场里的很多人都不认识了,买粮不用去粮站,买肉不用去副食商店,去供销社买麻花也不用粮票了,人们的生活顿时丰富了起来。这几年间我很少见到老庆,偶尔见到一次也是戴着那顶黑礼帽蹲在五金商店门口晒太阳。</p><p> 到我读初中时从面相看老庆估计也快六十了,或许是年龄的原因,老庆爬不动了,也许是新式楼房外面的“马赛克”太光滑老庆施展不开了。反正那时候再见老庆,老庆的眼神黯淡许多,笑容也不多见了。九二、九三年左右,我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彻底见不到老庆了,老房子都动迁了,老街坊搬到哪的都有,老庆也仿佛消失了一样。</p><p> 有一年夏天南江沿附近修建宾馆和广场,就当时来说规模挺大,茶余饭后总会有些人去工地附近遛弯、卖呆儿,外地来的建筑工人下工后也会三五成群的去江边洗澡,有天放学我骑车路过,看见南江沿的柳树趟子里围了一群人,我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两个建筑工人洗澡溺水被救上岸,从人群的议论中我知道这俩人是从内蒙来的哥俩,哥哥21岁,弟弟18岁,都不会游泳,哥俩在被淹的快不行的时候,冲过来个人,跳下水把哥俩托了上来,结果救人的那个人被水卷走了。被救的哥哥说,救人的是个精瘦的小个子老头,先把他救上来后二次下水,把弟弟托上来老头就沉下去了。打捞队已经捞了一个多小时了,也没捞到。围观的人说江水湍急,估计早被冲到下游了,众人摇头叹息,说谁家的老头也不知道,太可怜了,只留下一顶帽子和一双鞋在岸上。当我顺着话语侧眼望去的时候,那顶我再熟悉不过的黑礼帽和那双圆口黑布鞋看得我眼睛生疼。</p><p><br></p><p> 盛利</p><p>2020.6.12</p> <p>作者简介:盛利,笔名:垂杨紫陌,男,满族,1979年生,辽宁省桓仁满族自治县人,桓仁作家协会会员。历年来作品散见于《本溪晚报》、《桓仁县报》、《作家导刊》杂志及地方文学刊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