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花开

dujuan

<p>愿如茅草,坚韧地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在时光里,在旷野中,在每一次涅槃与重生的轮回里,开出洁白的花穗,绽放出万顷芬芳,灵秀美丽一世,风姿绰约一生——</p> <p>大凡铺排泛滥的事物,都是容易让人熟视无睹的,比如茅草。一坡一坎,一沟一渠,没完没了的盎然出千篇一律的满目苍绿,蔓延成无边无际的一片茫茫,像国画中的泼墨法,一色鲜绿泼过去,晕渗到青绿山水间,消失了。</p> <p>  童年时,是把茅草归为杂草的,一丛一丛,挤挤密密,长矛般俊朗硬挺的叶,边缘有锯齿,稍不注意就划伤了皮肤。春天它醒得早,伸个懒腰,忽喇喇就传遍了山野,噌噌地铺满了坡坎小径,除了偶尔拔出它的根来嚼嚼那带甜味的汁液,也便司空见惯得实在不足以上心了。秋天它衰得快,像历经一场大痛,突然就老得不知所措,枯了容颜,瘦了身形,总有一些人看不惯这漫山遍野的颓废与枯败,一把火,烧得痛快。茅草却是坚韧着不肯死去,涅槃过后,便是一次重生。因为足够热爱,足够努力,在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季节里,依然倔强地开出绿意盎然的生机来。</p> <p>  没人不认识它,但却不愿去记得,开花的植物锦绣万千,谁会对茅草上心呢?直到那天,车窗外闪过一大片洁白的绒花,梦幻,迷离,开得隆重又清寂,同伴说:“你看,茅草开花了,我带你去赴一场草花的盛宴。”竟然,是茅草花!未曾在意的茅草,软软的一把纤腰上,开出了素白白的花絮来,枝枝独立向上,穗穗蓬松飒然,绿白相间,明艳艳,翠生生,带着些许慵懒颓迷。若一群山里的农家女孩,在初夏的满绿中齐刷刷地露出素净的面容,质朴端然,茫然的天真中含了一丝羞涩扫过清眉而来,在繁花似锦的季节里开出了别样的贞静,低调奢华地刷新了它们的存在感。</p> <p>  扑入茅草花中,顾不上草叶牵扯住衣裙,顾不上裸露的皮肤有了划痕。这些融融暖意中的白色绒花,从童年的记忆里一意孤行地开过来,开到浮华褪尽,开到芳华已老,开到人生有了绵绵禅意,才划破光阴的轻愁,重逢于此。只要足够热爱,足够努力,茅草也能开出季节的芬芳。遗憾于人生里的大片时光,走遍万水千山,竟然未曾遇着。你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恰逢其时,不管多早晚,都是刚刚好。遇着你,遇着突如其来的喜悦,内心若纤纤草花,丰盈成一片壮景。</p> <p>  茅草花,也叫谷荻,很美丽的名字,注定它是不平凡的草芥。“白华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远,俾我独兮”,《诗经·小雅》中,赋予了它爱情,欢喜过,也疼痛过。古人以诗诉怨,白茅与菅草相拥相束,那人却离我远去,让我空守孤独。诗中以菅草和白茅做比兴,寓意爱情本应该是纯洁而美好的,本应该是相依相守的。是的,如果爱了,就不要轻易离弃,全力以赴,毫无保留地爱到透支。世间所有的爱情都一样,努力着往尽头开,直至把自己一点一点开碎,交给对方,没了自己。不爱个轰轰烈烈如何算彻底,不开遍山河万里如何算尽情?真愿用了余生,换一场怒放,换一次重生。</p> <p>  走出茅草地,身上沾满了白色的花絮,拍一拍,一朵一朵小精灵,盈盈地笑着,轻飘飘地,飞了开去。晚风轻轻掀起白衣裙袂,即使一抹浅笑,也是倾城的模样。</p> <p>  回头,夕阳下的茅草花,在清风中堆积如雪,干净得不着尘烟。在最美的年华里,不在意有谁途经它的盛放,只为遇着一个懂的人,缠绵跌宕,烟丝醉软。不问前生后世,就安然于当下,安然于此刻,认认真真开放,自自然然凋谢,开过这一场,死,也就死了。等到再次开出花来,已经不是这一生了,再遇着的那个人,也不会再是你了。所有的东西都会消失在时间里,坦然于荣辱得失,泰然于悲欢离合,即便心中万千丘壑,表面也只剩一池静水。</p> <p>  我宁愿如茅草,坚韧地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在时光里,在旷野中,在每一次涅槃与重生的轮回里,开出洁白的花穗,绽放出万顷芬芳,灵秀美丽一世,风姿绰约一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