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熟时分 (童年之一)

沧海操舟

<p class="ql-block">  芒种到了,一年一度的干热风也跟着来了。骄阳似火,热气蒸腾,早上还泛着青色的麦田,一顿饭的功夫就一片金黄了,这就是庄稼人所说的“麦熟一晌”吧。</p><p class="ql-block">  庞大的联合收割机伴着巨大的轰鸣声开过来了,四米多宽的拨禾轮卷过去,麦粒悉数收进机舱,麦秸整齐的打成捆,放在一边。也有的则把麦秸直接切碎,喷到地里做了肥料。机舱的麦粒满了,农用车开过来,麦粒通过管道输送到车上,再经过烘考,然后装袋入库,麦收的全过程就完成了。</p><p class="ql-block">  联合收割机在五十年代叫做“康拜因”。它的出现,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原来靠手工劳作的收割,脱粒,打捆,粉碎秸秆等工序都由它一机包揽。联合收割机解除了农民繁重的收麦劳作,它的工作效率和阵势,称得起征战八方而威风八面!</p><p class="ql-block">  </p> <p>  做为上世纪中叶我国农村生活的亲历者,对今天农业现代化、机械化的长足发展感触颇深。然而,当年“三夏”时节的农村生活亦使人难以忘却。我常常怀念那时的村落,那时的人,那时的麦田和脚下的黄土地!</p> <p class="ql-block">  一九五六年夏天,父亲把我送到姥姥家,准备入秋后报名上小学。姥姥和姥爷当时六十来岁,身体很好,虽然有许多的外孙、外孙女,当时都不在跟前,我独自享受优渥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在衣村生活的两年多里,结交了许多玩伴。我跟着他们上树爬墙,採集野果,捉虫逮鸟,池塘釣鱼,尽情淘气,玩嗨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农村,正由“互助组”向“初级社”过渡。得到土地的农民 ,生产积极性高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农民的真实写照。即使到了“初级社”阶段,社员依然是土地、农具、牲畜及农产品的主人。农民愿意多打粮食,多上交公粮,没有人计较工时。</p><p class="ql-block"> 三夏是农民最忙碌的季节,农村的孩子们也要下地劳动。因此,农村的小学根据农忙季节每年有四个长假期。而城市里的学校,每年只有寒假和暑假两个长假。</p><p class="ql-block"> 不久,麦子熟了,时常听到杜鹃的叫声:"麦子熟了、快快收获″。杜鹃鸣声响亮,在夜里,那声音传得很远。</p><p class="ql-block"> 村里的大人们都去地里收麦子去了,小伙伴们也跟着一快帮忙,只留下我一个人在院里走进走出。百无聊赖,真的需要一个帮闲的。</p><p class="ql-block"> 正烦恼时 ,黑小跑过来了。他一边"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对我说:"背上筐到地里捡麦穗,别忘了带一把小铲子,见了桃树苗儿挖回来种上,到村西麦田找我"。说完就匆匆忙忙地跑了。</p> <p class="ql-block">  我找来一个短把铁铲,放到背筐里。筐子的背梁太高,扛在肩上,筐沿擔在大腿上。每走一步,就要被它磕一下。不得已,我把背弓顶在头上,双手垫在中间,艰难的朝村外走去。</p> <p class="ql-block">  烈日炎炎,炙烤着大地。南风起时,滚滚热浪也随之而来。金色的阳光、金色的麦田、金色的土地,光彩夺目。乍一看,好象秋天又穿越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禾场上,许多人在晒麦子,还有的用木铲扬场。前几天,姥爷赶着毛驴套着碌碡压场的时候我来看过,今天已经用上了。</p><p class="ql-block"> 麦田里早已集满了人。壮劳力在前边用镰刀割麦子,妇女们在后边打梱、运输。头上烈日晒,脚下热土烤,人们挥汗如雨。夏收是抢收,庄稼人着实不易。</p><p class="ql-block"> 找到了黑小,我把背筐放到麦茬地上,瞪大了眼睛四处搜寻,希望能找到一棵桃树,或杏树。收过麦子后,地里还有不少的野草和杂树苗。我分辩不清,不断的向黑小讨教。黑小也很有耐心,告诉我:桃树的叶子是窄长的,象柳叶;杏树的叶子是圆的,有点象刚长出的杨树叶。</p><p class="ql-block"> 黑小说:"以后吃剩下的杏核、桃核要扔到粪坑里,给地里施肥时,这些果核就随着农肥来到田里,麦熟时侯,就能长成一尺来高″。</p><p class="ql-block"> 小伙伴们两眼搜寻的,是地里掉落的黄色麦穗,我所关注的,则是田里绿色的树苗。只要是绿色植物,我都要走到跟前亲自过目。</p><p class="ql-block"> 一大片麦芷田快搜遍了,正焦虑时,一株半截的、好象桃树的家伙让我眼晴一亮:"哈哈,找到了!一棵桃树,桃树一棵″!我无比兴奋,好象麦哲伦发现了新大陆。</p><p class="ql-block"> 黑小也说是棵桃树,但是不能要了,因为大人们割麦子时把桃树苗削掉了半截。</p><p class="ql-block"> 正在惋惜时,一位中年人招呼我。到近前一看是圆叶子的,显然是一棵杏树,完整茁壮,足足有一尺高。我小心翼翼的把小树挖出来,并尽量地让根部的土坨大点。</p><p class="ql-block"> 我捧着杏树苗跑回背筐那里,发现里边已经有了一棵桃树苗,一定是黑小挖的。我得快点把小树栽到院里,树离开了土地就是鱼儿离开了水,它们都开始打蔫了。我双手抱起了背筐,里边是我的收获一一两棵树苗和三支麦穗,回家栽树去啰!</p> <p class="ql-block">  回到院里,又找来撅头刨了俩坑,把小树放进去,再培上土,然后给小树浇上水。</p><p class="ql-block"> 从此,精心照料两稞小树成了我最重要的"工作″。天气炎热,它们的叶子打蔫了,一定是渴了 ,我就多给它们喂水。"桃三、杏四″,说得是过三年,桃子就能结果。第四年,就能吃上甜杏,"嘿″!想想就美。</p><p class="ql-block"> 在孩子们眼里,杏树比桃树更金贵。杏子吃掉后,杏核可做哨子、可做手链等玩具,还可以当做筹码,玩各种游戏,这些作用是桃子所不具备的。</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的两棵小树,从回到家就没有精气神。叶子往下耷拉着,总是打蔫。那颗杏树,还掉了好几个叶子,我除了拼命给它们喂水,毫无办法。</p><p class="ql-block"> 姥爷走过来说:"浇水太多,会把小树淹死的″。</p><p class="ql-block"> 果然,过了两天,杏树死了,桃树活了!</p> <p class="ql-block">  分麦子了。领到了麦子,可以用麦子换面粉,可是我急着吃,姥爷不在家,只能自己去推磨。</p><p class="ql-block"> 磨房在中街路南,挨着南北街。进大门、穿过道,来到后院,就看见磨房了。</p><p class="ql-block"> 仗着七分勇气, 凭着三分猛劲,我坚持不让姥姥推磨,自己干!</p><p class="ql-block"> 可是,磨子没推了几圈就没劲了。磨扇开始转得挺快,后来越转越慢,感觉也越来越沉重。忽然又轻了。扭头一看,姥姥早已在对边推上磨了。</p><p class="ql-block"> 姥姥说:"干活不能光凭猛劲,还要有耐力″。</p><p class="ql-block"> 我问姥姥:为啥不用毛驴垃磨″?</p><p class="ql-block"> "牲口都在大田里忙″姥姥说。</p><p class="ql-block"> 那天,磨得面粉夹杂着麦糁,比玉米面还粗糙。蒸出的馒头散发出新麦浓浓的香味,虽不好看,却很好吃。</p> <p class="ql-block">  麦子收完了,杜鹃鸟仍然在唱:"快快收获,麦秸打垛"。</p><p class="ql-block"> 麦子浑身是宝。麦子脱粒后,麦秸分给各户。如不盖草房,它们最大的用处是做饲料或燃料。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占第一位。麦秸垛放比较敷衍,因为它用得很快,做燃料不耐烧,只能用来引火。</p><p class="ql-block"> 精心垛放的则是麦稍,一般要垛成规则整齐的圆柱体,上面还要盖一层黄泥。细致的麦稍用处很广,它可以和黄泥掺在一起抹墙,也可以编成草帽,篮子,等曰用品或工艺品。</p><p class="ql-block"> 禾场上的麦秸垛群是孩子们的伊甸园,他们或爬到垛顶上"占山为王″,或把垛掏空钻进去"捉迷藏″。这些空洞也成为日后有些打野食的懒鸡丟蛋的窝子。与我同岁的满倉有一次检了拾多个鸡蛋,我俩当时就把鸡蛋钻个洞,生嘬着吃。那时候,谁也不知道鸡蛋皮上还有沙门氏菌。</p><p class="ql-block"> 这些秘密对孩子们来说是心照不宣,圈外的人当然不明就里。</p> <p class="ql-block">  桃树长得很快,当年就快赶上我的身高了。第二年超过我好多,快够着房檐了。第三年的初春,我转学回城了。</p><p class="ql-block"> 美好的时光很短暂,艰辛的时间很漫长。我始终惦记着那棵桃树和童年的小伙伴, 惦记着 那些会唱"劝农曲″的杜鹃鸟, 为何多年听不到它们的歌声了?</p> <p class="ql-block">2020.6.1.</p><p class="ql-block">棋乐融融文/网络图</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