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现

阿孩原创

春光乍现

作者：劳健斌

每年去奥克兰度假，对季节的感觉如同广州人，全年只有冷天和热天。每年官方实施长达五个月的夏令时（每年10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天开始，直到翌年3月的第1个星期3结束），证实了我的“只有冷天和热天”的说法。也有人跟据国内季节类比，说奥克兰的四季，一、二、三月是夏季，四、五、六月是秋季，七、八、九月是冬季，十、十一、十二月份是春季。有时候，这里一天也能感受到四季，早晨像冬天，中午如春日，下午似夏季，黄昏到傍晚则凉爽如秋。

我喜欢奥克兰的秋天，源于这些天在酒店隔离的百无聊赖中，对满园秋色的细品。 每天散步，耳濡目染，秋风萧瑟，满地落叶，秋意浓重。

今天晨起，推开阳台水汽氤氲的落地玻璃门窗，雨后天色清朗，空气中弥漫着这个时候独有的湿润甜腻气息，枝头上鸟儿啁啾，黄黄绿绿的树叶挂满了晶莹水珠。不一会儿，太阳出来了，卵形的叶儿像无数小灯笼在轻风中晃悠，阳光把落叶树向上伸展的秃枝涂抹上一层桐油，闪着亮光。这时，从花园通道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原来是清洁工人用风机将满地的落叶吹至树下，将它们送入“零落成泥碾作尘”的下一个轮回。其中，不甘被强风吹去的松针紧趴地下，缩成一堆靠在路沿石旁，也有带鞣质金色扇形的小叶仍星罗棋布地紧贴路面，不肯离场。

红红黄黄的落叶在园林中喧宾夺主，上演了十余天的“落叶知秋”大剧，如今终于谢幕了。美丽的沼生栎只剩下秃枝残叶，小旗飘飘的火炬树也已偃旗息鼓，连香树的秃枝如背部朝天的刺猬，剑指苍穹。

没有了落叶的庭院好像春光乍泄：一排排几十米高的马尾松苍翠浓荫蔽日，形同一堵高墙；一片茂密的果园，淡黄的柠檬、黄澄澄的橘子挂满树枝；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在逆光下闪亮；楠树碧叶油亮，连粉绿色的金钱松也不惶多让，向上伸展；花草坪上，芙蓉葵花朵粉红美艳；在墨绿叶子的衬托下，山茶花在绽放。

秋雨依然，但不会淅淅沥沥清冷缠绵，时常是东边日出西边雨。有时，云从海这边飘过来，洒下一阵雨，几分钟云又飘到海对岸去了。这里的雨，很少能坚持下半小时。雨天不打伞，睛天不戴帽，下雨不收衣是新西兰人的习惯。

有一天出门散步遇到下雨，同机同来的国人马上往后缩回去，放弃了“放风”的权利，在大堂旁的一条通道上做起了广播体操。洋人们根本不在乎，他们照样在通道上跑步或昂首阔步竞走。有一家子在草地上玩起了健身操，在身材健美的母亲示范下，五个如音阶“哆来咪花嗦”排列的孩童，大的像模像样跟随，小的也稚里稚气地模仿，像团体操般好看。

当我回房间穿上挡雨的风衣重新入场散步时，雨停了，躲在云彩里的太阳出来了，湿漉漉的沥青路面一下子变干了。一个金发美女保安双手晃动晒着被雨水淋湿的考勤表，一对年轻的洋人夫妻，带着几个活泼可爱的金发孩童围在路边沿石旁，拿着五彩粉笔在地上画画。我散步转圈每次经过时都留意观望，小男孩画的是游戏的九宫格，二女儿画了一个如同自己大小平展双拳，昂首挺立的女孩和影子，大女儿在中间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新冠病毒图谱，上面写上一行英文“I Hate Corona virus”(我厌恶新冠病毒！)。其后。又辗转两个地方开辟画场，其中一地画的是金鸡报晓，另一处画什么却不得而知。我想象得到，能激起几岁孩童厌恶的，恐怕不止是因隔离，耽误了她学业的十四天，还可能有：她们随父母滞留在国外的几个月。

当听到新西兰政府宣布，新西兰全境正式进入无疫情状态，成为全球首个清零的国家时，我们这些隔离了十余天的“难友”无不欢欣鼓舞。今天，酒店通知临走前可以自愿免费做一次核酸检测。我遇见武汉籍在纽国定居的一对夫妇，他们说：“我们已是第二次做鼻咽拭子了，春节前回武汉因疫情被困了几个月，现终于看到解放区明亮的天了。”

是啊，秋去不必等冬来，因为春光已乍现。

2020年6月11日写于奥克兰（酒店隔离第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