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屋人家

含着笑的泪

      老屋以大天井为中轴对称布局，分为一正房两厢房两下房，四个角落各有一个小天井，正上方就是老屋上房，左右两侧就是厢房，下方二道门两旁自然就是下房了。

     老屋住了8户人家，因祖父当过保长的原因，我家分得了上房的大半，有三间厢房一间堂屋，厕所厨房在一侧。原本进出该走一道门、二道门才能到家，后来在写有“雅端”的厨房后面开了一道小门，我家就单独进出了。另一小半上房及半边厢房住着赵家，养了6个子女，女子出嫁后剩4个儿子挤在紧窄的房里。剩下的半边厢房是公房，住着黄氏一家。左侧厢房住着曹氏两家。下房住着两户人家，一户是亲戚二嬢，一户是五保户老婆婆，一道门拐角处还住着一户李氏人家。

       老屋住家户多，隔音不好，很是热闹，晚上常有打牌输钱的两口子哭闹声，一段时间凌晨4、5点就充斥着鸡鸭惊叫唤的声音，直到塞鸭工作完成，提到市场贩卖可以清净一小会儿。白天隔三差五就有吵闹声，最激烈的斗争莫过于赵家和黄氏，基本贯穿了我整个少年时期的回忆。

     “你这个娼妇，自从你搬进来，院子就没有清净过，你挑拨离间，挑了这家挑那家，你个烂娼妇，你不得好死，你这个王熙凤，苏妲己。”赵大爷花白的头发胡子激动得直颤，飞散的唾沫溅到黄氏鼻尖上，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光。

    “我爪子了？我爪子了？你不要在那里依老卖老，你就想把我赶出去，哦？你就好住进来，你儿子多，住不下，就打我这个公房的主意，是不是？你敢说不是，你这个老不要脸的，老不死的，想都别想让我搬走。”黄氏毫不示弱的用她盖过整个大院的声音回击，猩红的嘴巴迅速翻动，眼睛鼓得死鱼一样，叉着腰不停指指点点。

      轮番上阵的赵大妈、儿子绞尽脑汁骂不停，这边黄氏始终像打了鸡血，愈战愈勇。

      路过大天井时，迅速瞟了一眼战况，二道门里的3户人家都站在天井边看戏，有端着碗边嚼边发出咿咿唔唔的貌似劝架声音的；有脸上无表情坐在板凳上观望的；有磨拳檫腿蠢蠢欲动准备随时迎战的；有靠着天井柱头磕着瓜子笑嘻嘻的；还有偷偷摸摸出来盯一眼，缩回家里，隔几分钟又出来的.......

      皱了皱眉，瞅见祖母正要走向大天井，赶紧拉着祖母走进厨房：“关你什么事，少管闲事。”

     祖母顺从地坐回厨房草凳上，皱巴巴的脸更皱了，抬起浑浊的眼睛望着自家小天井反复念叨：“这个害人精、王熙凤、苏妲己！”不知道她具体在骂谁，心底有点同情王熙凤、苏妲己，隔着时空被老屋里的人随时拿来当作吵架利器。

      祖母孤零零的坐在那里一脸哀伤，我没话找话说：“爸爸今天就要回来了哈？”

     “你爸爸要上完课才走得脱，可能还有一会。”祖母满脸心疼无奈。“你不要到处乱跑哦，一会儿你爸爸回来看不到人，挨打就怪不着哪个哈。”

     “晓得、晓得”心想父亲什么时候真正打过我，打我的是母亲。想到母亲，我也望着天空，幽幽地叹了口气。

    午饭时间一到，战争告一段落，看客也忙着填肚子去了。

    “哚哚哚”沉重的皮鞋声在门外响起，厨房后面的木门迅速打开，祖母开心地问：“回来拉？”

     “嗯！”父亲递过手中的肉和菜，径直走向里屋。

我赶快叫了声“爸爸”，带着谄媚的笑。

    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溜了进来，弱弱地唤了声“爸爸”，这小子总会在应该出现的地方适时出现。

    沉重的脚步踏上了地震板，咚咚作响，父亲迅速整理他的床上用品，拿出帕子“啪啪”掸灰。

    瞥见墙角处准备溜走的我，马上发出警告：“不准带娃娃在我床上耍哈，要我知道了，看我咋个收拾你。”

    “恩”低头答应，门外弟弟幸灾乐祸的笑脸，低着头，不妨碍我一把眼刀甩了过去。

     周末很快过去，父亲回学校的头一晚，我和弟弟就会争着端洗脸水、洗脚水，一周的零花钱全靠各自表现。那个时候他总是争不赢我，每次被我抢先了去，恨恨地看着我，喃喃骂两声：“簪花儿”。我总会得意洋洋看着他，背对着父亲向他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