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下的窑洞

秦川人（郁）

从小泉河往北，沿岔子沟进去，北山下有几孔窑洞。没有洪水的时候，河对面的人踩着河滩里的石子，就悠悠闲闲的进沟、上山来到那窑洞里来。

住在窑洞里的张家，这些年一直不顺，先是掌柜的得了寒湿腿病，干不成重活，一到天阴下雨就疼得满炕打滚。

媳妇人麻利，长得颇有些姿色，偏偏生下了个脑瘫儿子，三个人的家，就俩个残，搁在谁身上，都压得爬下。

女主人伺候了男人，还得服侍儿子，山上山下有几亩薄田，她还要精心务劳，这可是一家子人的吊命饭。

“娃他妈！你来坐下，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听见丈夫叫唤，在灶台边忙完活的媳妇拍打了一下衣襟，就过来炕边坐下。

“今天上午，河对面的双喜来家里，说是他的工程队缺人手，他考虑咱家处境，问你愿不愿意去他那里干活。还说工资按男工计算，每月月底结账……”“你相信那个坏怂！”没等丈夫说完，他媳妇就气乎乎的打断了他的话。

那还是去年秋上，山里冲下来洪水，正在街上买药的张家媳妇被河水挡在河边。正是“隔山不算远，隔河不算近”。眼看太阳落山，洪水还没有退去的迹象，急得她心里跟猫儿挖似的。

“哟！张家嫂子，我们的大美人，在河边看景哪！”张家媳妇回头一看，原来是村里双喜，只见他喝得东倒西歪，俩眼直勾勾盯着她。

张家媳妇知道这家伙手里有几个臭钱，和自己老婆离婚后，又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打工妹，还不诚心待人，还在沾花惹草。于是她就背过身，没有搭理他。

“小美人，咯——咯！你守着那几孔破窑洞，耽误了青——春不说，晚上……”双喜打着嗝，死皮赖脸的往人身边凑来。

“王双喜！你放周正些。这里不是你的工程队，我不换口骂人，是看你还是个人。”前面洪水涛涛，身后醉汉逼人。

“我就不周正，咋了！”那王双喜红着眼睛，像恶狼扑食步步进逼而来。

张家媳妇一慌神，扑通一下被河滩石子拌到，“石头！”她猛然间被提醒，于是手提石头大声一喝：“你姓王的胆敢过来，我一石头挖死你！”

别看那家伙酒后撒野，没想到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举动，便嘿嘿一笑：“不就是开个玩笑，看你那凶样。”说罢，悻悻然溜走了。

偷嘴的猫忘不了腥，狗还能改掉吃屎的本性。王双喜多次趁张家媳妇不在家，假惺惺迈过河滩，来到张家窑洞转游，有一次临走时，还给张家炕上撂下了二百块钱。不明情理的张哥还感动的千谢万谢。

为了不让丈夫担心发愁，妻子从来没有说起过此事。

今天，这家伙又来她家转游，张家媳妇心里跟那明镜似的，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可她的心里不由得翻江倒海起来，“家里穷，受人欺呀！”她抓起丈夫那瘦瘦的双手，眼泪刷达达的掉下来。是呀！指望那几亩地，不但治不了家人的病痛，也只能独家孤院的住在这荒山下的窑洞里。

丈夫失望的松开媳妇的手，他喃喃自语：“都怪我这狗日的病，还逼着婆娘去打工！”“不是我舍不得离开这个家，也不是外头找不到活，只是我走了，你们爷俩咋生活？”

“即然事到今天，我就……”见丈夫那可怜兮兮的神情，媳妇想了想，只好把过去的事情说了出来。“老婆！你受委屈了！”小俩口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前几天乡上来人，看咱们这儿环境不错，可以发展养羊。”“这样，媳妇你也就不用出门了。”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计划着未来。

人生难料，但人生有望，这长满绿草的大山，这潺潺流淌的小河，还有勤劳质朴的张家人，生活总会有所改变，孤独的窑洞不再是寂寞与贫穷，美好时光总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