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蓝莓

<p>母亲</p><p> 不管怎样都要生个儿子,是那个年代人们固有的观念,母亲在连续生了四个女儿之后,怀我时,生之前就和邻居娜娜(奶奶)说好地(奶奶的女儿没孩子),如果是女儿,就送给她们,当婴儿呱呱落地,看到又是女孩,家里顿时好像空气凝结了一样,母亲眼里地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时哭的难以控制,惹的姐姐们哭了一大片,大姐和二姐抱住婴儿哭的不放手(想抱娃地邻居在外面眼巴巴的等着抱娃呢)。正当难以决定时,父亲回来了,看到这情景,三捶两伙拍桌子决定,不送~也不多这一个。</p><p> 若干年后,自己有了温暖的小家,有时接母亲来小住,母亲说到父亲,说她对父亲最大的感激,是连续生了五个女子,父亲在她跟前没有说过一句多嫌地话,让她的人生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落下遗憾。</p><p> 在我的记忆里,对父亲的感情很淡薄,脾气倔犟,不善言辞,平时一礼拜回家一次,加上母亲对父亲地敬畏(在家对父亲有专用地茶杯和碗筷,回来了取出来,一走马上洗干净收起来,喝一杯茶,倒一杯,父亲从来自己不动手)。使我们姐妹对父亲都有种不敢靠近地感觉,儿时的我是即盼望父亲回来,因为回来就有好吃地,那时在长途车站上班地父亲好像能变出戏法式的拿回来在那个年代很稀缺地食物,在十家大院里我们姐妹是大家羡慕的对象。又害怕父亲回来,因为回来我和四姐就不敢进屋里去了,一直在外头耍,等父亲走了,我们就像松了一口气,才回房里去,(其实父亲从来都没有大声对我们说过话)。有时父亲忙顾不上回家,我和四姐给父亲送饭时,从新民路到西郊车站坐公交车9分钱,母亲给我们两个一人一毛钱,说坐车快,拿去让你达(爸)按时趁热吃。我们为了把钱省下来自用,不坐车就往上走,(四姐大概九,十岁,我7-8岁吧),那时完全对时间就没有概念,想着只要送到就行,(父亲好像都也没有说过嫌饭送来晚地话),直到我们长大后想起来,才知道父亲是个很好说话地人。在那个粮食紧缺,缺衣少穿的年代,我们的父亲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尽一个男人,父亲地职责。每月(在我记忆里48块钱)工资基本都交由母亲支配,可怜的母亲用几十块钱来维持一大家子的生活,让我们姐妹五个和小弟既没挨过饿,也没穿过隔冬的棉衣棉裤,现在想起来都觉者困难,可怜的母亲咋过来。</p><p> 尽管父亲不苟言笑,脾气倔强,轻易看不到有笑模样,但是在自己的记忆中,从来没见过父亲对母亲和我们兄弟姐妹们发过大的脾气,也没动过手,(可是不知为啥就是害怕)。父亲在工作中极其认真.负责(几乎有些顽固),有段时间,母亲作为家属工和父亲在车站一块上班,父亲负责管理长途班车司助人员休息的宿舍,母亲打扫卫生。也是那时候在自己的人生字典中第一次知道了有《规章制度》这个词。在父亲的办公室墙上贴着(开门时间:早11点~下午5点)宿舍管理条约,那时的冬天特别冷,母亲看到回来的司助人员在外面挨冬,还不到开门时间就偷偷的把门开了让进去休息,父亲发现了就对母亲发脾气,说地最多一句话就是责备母亲不遵守《规章制度》。责备的厉害了母亲也顶嘴: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么。因为门开的早了,开水.炭就用的多,都要母亲给每个房间把炭和开水送进去,还要收拾卫生。现在想起来,这也是父亲对母亲的一种疼爱表达方式吧!</p><p> 母亲也是特别认真负责,爱干净的人,每天要拆洗用过的被子,还要缝了(那时候没有被套)。可怜好强的母亲在那时不停的洗洗涮涮中落下了病根,严重的风湿病导致晚年生活及其痛苦,也让我们兄弟姐妹现在想起来都心疼的没法形容。(也使自己有了前车之鉴,平时洗洗刷刷双手尽量不粘水,再热的天都不嫌麻烦要戴手套)。</p><p> 对工作尽职尽责的母亲,有次在搞卫生擦玻璃时,踩高凳子没站稳摔下来把头磕破了,当时血顺母亲的脸流了下来,我和弟弟吓的哭了起来,(我五.六岁,弟弟三.四岁)父亲和单位同事送母亲去了医院,也顾不上管我们,我俩就在院子嚎啕大哭,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我搂着弟弟坐在父亲办公室门口都睡着了,这时父亲回来了,把门打开领我们进去一把将我和弟弟拉入怀中(在记忆中那是唯一一次在父亲地怀抱里),倒水给我们洗脸,做饭吃。那时候的母亲就是天,母亲在医院地两天里,我们感觉天塌了,我和弟弟哭了两天,应了那句话(娃小时候~宁舍当官的老子,不舍要饭地娘)。到现在,只要听到或看到有娃很小,就离开母亲地事情,就有很长一段时间心情沉重,伤感的缓不过劲来。</p><p> 在那个缺吃少穿地年代,父亲的顾家,母亲的持家,加上母亲坚强.开朗.乐观的性格,让我们兄弟姐妹都感觉在丰衣足食中长大。十年前和四姐一块逛街时,碰到过去十家大院的邻居娅娅(阿姨),娅娅说起母亲(母亲已归真)说你妈可怜地抓了一伙伙女子,那时有多可怜多可怜,说地有点夸张,四姐快人快语,给娅娅说:我们不可怜,我们又没饿过肚子,挨过冬,倒是你家娃一直吃我妈做地饭,冬天用我家大炭呢,娅娅有点不好意思了:哦,那我可能记错了。</p><p> 父亲好吃,家里稍微有点宽裕,就想买肉吃,母亲好穿好摆设,(按现在说就是生活理念不同)。在父亲退休到归真地七八年时间里,也经常争吵拌嘴,为了让我们穿地囫囫全全,家里整整齐齐,满着父亲,想办法给我们偷摸者缝制衣服,添制家具的母亲,现在想起来是那样地让人敬佩。</p><p> 记忆深处,父亲要借肉票,母亲要借布票(不够用要借邻居的)。因为意见不统一,父亲责备母亲,母亲最多顶嘴一句话就是(都像你一样吃嘴烂脚后跟能行吗)。反正你说你地,我该咋样就咋样,叫木匠来家里打家具(大立柜.五斗橱.方桌一样都不少)。为了让父亲和弟弟顿顿有肉吃(父亲比母亲大十五岁,身体也不好),自己舍不得吃,为了让母亲吃肉,常常能听到父亲地责备声。母亲经常说的就是:"你吃你地撒,我不想吃么"。(现在能给父母买肉吃的情景只能在梦里实现)。尽管在哪吵吵闹闹的七八年光阴里,感觉到是母亲一生中最满足踏实地时光。大姐作为那时知青里的风云人物,已提干任公社副主任(相当于现在的乡长),二姐三姐也都参加工作,并且都进了在当时看就是十分了不起地单位。</p><p> 母亲一直能折腾,屋子里就那几样家具,早上上学走时是一个样子,中午回来家具就来了个大挪动,锅头不利索了,自己拆了盘锅头,父亲说你幸亏是女人,要是男人你把房拆了都能盖,在这点上(我们那顶门立户地漂亮弟媳妇和母亲十分相似)。在母亲瘦小的身躯里,咋能有那么大的干劲和精力,是我们姐妹到现在都无法理解。</p><p> 真像父亲说的,你幸亏是女人,其实母亲如果是个现代女人,有点文化,真地是个能干地女人,一天学都没上过,大字不识(只认得自己名字)母亲的(老婆沓账)是众所周知地,买菜时人家卖菜的帐哈没算出来,母亲就几毛几分算的一清二楚,(算账老婆)的绰号也一直让人能记起她。博士女(二姐的女子)小时候刚上学,回来给为娜(为奶)当老师:(为娜,你数学哈差不多,语文差地劲大么,咋办呢吗?)这句话后来也成了孙子们调侃为娜的经典台词。</p><p> 六十年代搞运动时期,居委会经常要求晚上开会揭发落后分子,母亲啥都不说,头低下就是干活(衲鞋底)导致将她当落后分子批斗过,这看来母亲的眼光哈是长远者呢。</p><p> 儿时感觉母亲就是天,对父亲很淡薄,长大后才知道有父亲给母亲撑起一片天,才能让我们躲到母亲的翅膀下平安长大。母亲对父亲的感情(当长辈一样尽心伺候)一点不为过,父亲退休回家,新民路刚开始有卖蒸馍地时候,觉者比自己蒸的好吃,父亲爱吃,母亲每天一溜小跑买两个用手帕包着回来给父亲吃,爱吃羊头,买上回家撕下来再和辣角子炒了,给父亲留下能吃两三顿,所以也就能听到母亲常挂嘴上地话~我不爱吃。</p><p> 现在想起来,退休回家的父亲,依赖母亲的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孩子对母亲的依赖,每次出去转或者从寺里回来,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你妈那……</p><p> 母亲在她坚守的信仰信念中是及其虔诚的,有多大的事"无论悲喜"都不会影响她做拜功,父亲上班时很少去寺里干拜功,退休回到家,母亲从开始的劝说,到一句一个动作给父亲教会礼拜,使父亲在他后来地七八年光阴里都能每天到寺里给自己干点拜功。到现在,母亲一句一句教父亲念"索勒"的情景好像在梦里还能见到。</p><p> 母亲坚强乐观,很少见她哭天抹泪,我见过母亲哭的最伤心难过的几次,是大姐二姐分别出嫁时,嘴里念叨者(养儿地满院红,养女地一场空)。一次是二姐去安口四队工作,母亲哭的厉害,一直说:把我娃放乃么远咋办呢吗,还有大姐调往临夏工作那次,母亲那次像得了大病一样好长时间没精神。</p><p> 母亲谦卑自律的性格,虽然大字不识,可是她看待事情的长远和独到的见解,往往让人佩服的心悦诚服。在九十年代末,刚开始有低保政策时,(就是给没有工作收入的人,只要到社区居委会登记,就会每月发面,发米)那时的母亲也六十几岁,自己没有收入,平时就靠我们兄弟姐妹给生活费,而那时我们姐妹都正处在困难期,要供养学生,赡养老人,面对下岗潮单位也都不景气,所以手头都有些拮据。邻居娅娅去领上了回来给母亲说,你也去登记一下,每月就给你发面发米,挺好的。母亲说"哎,让比咱可怜的人领去,我如果领了传出去了,让人说谁谁谁他丈母娘领低保者呢,对人家娃伙影响不好",(当时姐夫在华亭任县委书记)。若干年后,有时听到别人说起,谁谁谁家那么有钱,谁谁家里谁当官者呢,还领低保者呢,就让我们对母亲长远的眼光和见解佩服的心服口服。</p><p> 我们都知道,言传身教是对子女最好的教育,尤其是母亲为人处事的风格,更是子女重要的三观源泉,决定着子女将来的层次和幸福。相对父亲,母亲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不论是好的或是不好的,都是最强大的辅射源。</p><p> 现在想起来,我们兄弟姐妹身上大多数的优点都来自于母亲的言传身教,母亲一辈子谦恭自律,甚至有点谦卑,乐善好施,与人为善。经常按教义要求我们平时勤看望长辈,探望病人,走动至亲亲戚。就像四姐说"妈一直是把自己看的很低,把别人看地都很高"。这点我们都随了母亲,孩子们口中的(梅姨娜),我们姊妹们口中的(梅娅娅)是母亲的妹妹,小时候生病落下后遗症,有点智障,家里光阴一直过不上去。记忆中几十年我们姐妹常挂在嘴边“走,看梅娅娅去",吃穿用都会给送去。尤其是弟弟和弟媳妇,比我们姐妹都去的勤,弟弟每次见到娅娅就要给个拥抱,在脸上要亲一下,有次有个亲戚说"你看成娃么,也不嫌弃你娅娅涎水拉及地,抱上爱的"。记得母亲归真家里过事,请厨师做席,席还没开呢,弟弟看到门外有两个要乜提的,就舀了两碗红烧牛肉让他们吃,惹的厨师都生气了,说"你这样舀,到时候上席不够了咋办",弟弟哈哈一笑说:不要紧,让吃去撒,可怜人么,我不吃,把我那份让吃去。</p><p> <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span>每次兄弟姐妹聚会,想起威严不失温柔,肩抗着责任,心牵着家人,一生心心念念为子女的老父亲和亲爱的老妈妈,都会从心底里流泪。当我们在他们的羽翼下长大,那抹不去的背影,就像一座丰碑,印入脑海,融入血脉,时间在变,唯有不变的是不能忘却的怀念。二老的一言一行,始终影响我们的一生,尽管生活中有酸有辣,苦甜相伴,但是我们在父爱母疼中健康成长,杂粮能吃出美味,补丁衣能穿出美感,一件衣服能穿出冬夏分明的两季。时代造就了我们伟大的父母亲,也造就了我们吃苦耐劳,积极向上永远正能量满满的一代人。</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