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在今天的莫尔道嘎国家森林公园内，激流河注入额尔古纳河入河口上游处，有两个修长小岛相偎而卧，河水呈“S”形回环于两个小岛之间，岛上野花丛生，红豆遍地，松黛桦橙，山光水色，美不胜收，就是百姓讲述着许多传说的苍狼岛和白鹿岛。1240年编写的《蒙古秘史》开篇就写道：“奉上天之命降生的孛儿帖·赤那和他的配偶豁埃·马阑勒。他们同渡腾汲思海子（呼伦湖）而来，在斡难河（古称黑水，黑龙江上游之一，1206年成吉思汗即位于此）源头、不儿罕山（蒙古国肯特山脉的最高峰，位于蒙古国首都乌兰把托东侧）前立下营盘，生下巴塔赤罕”。这里提到的是成吉思汗的第22代祖先，名字叫“孛儿帖·赤那”和“豁埃·马阑勒”。 明代译者把“孛儿帖·赤那”和“豁埃·马阑勒”直接译为“苍狼”和“白鹿”，所以从明代开始，蒙古人就被称为苍狼与白鹿的后代。</p> <p> 其实，苍狼白鹿应该是明代的译者误解的蒙古人远古的图腾观念。书接上回，从大森林里“化铁出山”的那些蒙古人先祖里，其中一个部落的首领名叫孛儿帖·赤那（意为苍狼），他的妻子名叫豁埃·马阑勒（意为白鹿），他们率领本部落的人迁到斡难河源头不儿罕山居住。这一传说反映了蒙古先人从额尔古纳河西迁的事实，其时间大约在唐代末叶。</p><p> 虽然苍狼在蒙古草原上的诸多民族中都是做为图腾的存在，包括《萨满论》中有言：“他从黑暗中的一点微光处走来，是一只巨大的苍色的狼”，但这绝不代表蒙古人的祖先是一只狼和一头鹿。论据一：传说中，成吉思汗的根祖孛儿帖·赤那和他的妻子豁埃马阑勒是苍天降生的，不是狼降生的；论据二：孛儿帖·赤那、豁埃·马阑勒是人名，虽然赤那、马阑勒的词意分别是狼和鹿，但绝不等同于使用这样名字的人就是狼和鹿，更不进一步等同于“元朝的人祖，是天生一个苍色的狼，与一个惨白色的鹿相配了”。论据三：韩儒林主编《元朝史》转述拉施都丁《史集》的记载是这样的：“所有蒙古部落都起源于逃进额尔古涅·昆的那两个人的氏族。而孛儿帖·赤那则是那两个人后裔中一些部落的首领”。从这段文献可以知道，至少在古文献中，孛儿帖·赤那是蒙古部落祖先的人名，这一点明确无误。所以关于“苍狼”和“白鹿”的误译，说明明代的译者对于图腾与姓氏起源乃至民族起源的关系缺乏了解，因而对蒙古人祖的解释望文生义了。</p> <p> 关于“苍狼”和“白鹿”故事，还真是挺长，我捡重要的线索给大家讲讲，毕竟这是呼伦贝尔土生土长的传说不是。相传，在成吉思汗出生前的400多年前，居住在额尔古捏·昆，也就是还没有从森林走出来的蒙兀室韦部落，有一个叫呼和莫日根的酋长，为了方便叙述我们称他为国王。一天，大王子带着王妃，王妃背着未满周岁的王孙，与其他猎手一同前往蒙果勒河（这个河我真是查不到是哪条河，但从白鹿岛的位置推测为激流河）附近狩猎。期间，王子和王妃被猛虎袭击双双身亡，只剩下躲过一劫的王孙在树下饿得号啕大哭。傍晚，哭声引来一匹刚刚产下幼崽却又沉浸在丧子之痛的母狼，母狼把王孙叼回狼窝，用自己的乳汁喂养王孙茁壮成长。讲到这里是不是像极了罗马狼孩儿的故事。不得不再说一句，历史咋就这么惊人的相似。得到消息的国王带着众人来寻找生还者，但只找到王子夫妇的遗体还有满地血迹和老虎脚印，又继续找寻了九天九夜，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王孙。</p> <p> 几年后的一个晚上，洛克磋萨满，相当于国师，上奏国王说：“启奏陛下，经我占卜，唯见一道金光射进屋内，此乃吉兆，明日狩猎定有神助，长生天或将给您一件高贵的礼物。”第二天，国王就和二王子组织部众进山围猎。随着狩猎包围圈越来越小，獐狍野鹿和狼熊虎豹应有尽有。突然，有一匹狼飞一样逃出围猎圈，但却一步三回头，边跑边张望。国王惊诧之余，感到事有蹊跷。于是带领部下快速追赶，一直追到狼在半山腰的老巢。此时此刻，母狼可能想说“我都到家了，你还追啊”。紧接着，母狼从洞里镇定自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长发、浓眉、大眼，形色紧张的小裸男。仔细端详，国王一眼认出就是失踪多年的王孙，加上小裸男后腰上那块青痣，再次印证他就是王孙无疑。为了感谢母狼的养育之恩，国王命部下把打来的猎物堆放到洞口，又把这个山洞命名为“蒙果勒阿贵”（蒙古山洞），还颁布法令今后不许任何族人来此山谷狩猎，更不能打狼。回去后，国王给王孙改名为孛儿帖·赤那，意为苍色的狼，倾全力培养他。对，您猜的没错，这个狼小子后来的成长道路没让您失望，简直就是大力神和神箭手的合体。</p> <p class="ql-block">多年以后，国王感到自己老了，他提议孛儿帖·赤那接替他成为部落新的国王，部落的长老和勇士们都很赞成，唯独一个叫捏昆的人站出来反对，还提出了比武上位的意见。国王对自己的王孙那是超自信的，不但同意比武还指定了比武科目——“蒙果勒山（也是查不到具体位置，推测是现莫尔道嘎原始林区）中有白色驯鹿一枚，每每围猎它都能顺利突围飞跃逃脱。我命你二人进山扑猎，限十天之内猎获白鹿，谁能猎获谁就是新国王”。用现在的话说，其实孛儿帖·赤那和捏昆是发小加伙伴的关系，而且捏昆也不是“软柿子”，同样是在部族里很有威望的革命班人，只不过孛儿帖·赤那是红二代，捏昆是草根一族。</p> <p> 第二天，红二代和草根一族纷纷进入原始森林，分头寻找白色驯鹿。直到第九天，两人谁也没有见到白色驯鹿。这天，俩人走到了一起，兄弟俩互相问候着，一边吃着烧烤，一边各自讲述着寻找白鹿的经历和见闻，相当于召开了一个情报信息共享交流会。正当时，眼前的树林突然闪过一道白影，定睛一看果然是白鹿不假。兄弟俩来不及备马，登上野猪皮牌滑雪板顺山而下，朝着白鹿飞跑的方向追过去。不知翻过了几道山，跨过了几条河，捏昆开始跑不动了，看来是核心训练搞的不好。但是孛儿帖·赤那还是穷追不舍，毫无疲惫之感。也难怪，人家是吃狼奶长大的。当孛儿帖·赤那追到蒙果勒河中游一个转弯处后白鹿不见了。他继续沿着白鹿在雪地留下的足迹向前找。突然，眼前闪现出一个美丽少女。孛儿帖·赤那以为自己长跑之后出现了幻觉，赶忙揉了揉眼睛，果真是一位美丽少女，她穿着雪白的皮袄，头戴雪白的圆帽，静静地蜷曲在树下，身体冻得发抖，表情流露出恐惧和无助，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救她。孛儿帖·赤那脱下皮袄披在姑娘身上，把姑娘轻轻抱起对她说：“你是长生天赐给我的神鹿，以后就叫你豁埃·马阑勒（惨白色的鹿），请你做我的妻子吧。”姑娘点点头。孛儿帖·赤那背上豁埃·马阑勒，足登滑雪板，在回去的路上接上捏昆，三人一起回到额尔古涅·昆部落营地。后来人们把找到豁埃·马阑勒的地方称马阑勒·阿剌勒（意为白鹿岛）。孛儿帖·赤那找到白鹿，娶回白鹿姑娘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周围的其他部落。他隆重地接受了部族的推举，成为室韦部落新酋长。到这可以改回叫酋长了。豁埃·马阑勒为孛尔帖·赤那酋长生了很多孩子。这对恩爱夫妻，在狩猎之余，也常回到白鹿岛休闲玩乐，其乐融融。</p> <p class="ql-block"> 其实，苍狼白鹿，是蒙古高原很早就有的，有的匈奴墓葬就有苍狼白鹿的图案，可以说是蒙古高原东西伯利亚人们共同的传说。这恰恰证明，蒙古高原的一切族群，包括匈奴，都源自额尔古纳东岸的森林草原。如果多方面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就会发现为什么后来出现一些不同的传说。我们推测一下，就是东胡被匈奴打败，逃亡到额尔古涅昆的蒙古族祖先，不得不向森林原始居民学习饲养驯鹿的生产生活方式，当然也受到这里人们的同化。可是为什么苍狼白鹿的传说只有蒙古族保留下来呢，那是因为额尔古纳河流域东岸的北部在古代相对来说比较平稳，所以这里还能保留苍狼白鹿的传说。而其他各个时期各个名称的部族政权，因为蒙古高原的人们长期迁徙融合，战争的此起彼伏，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的变化，因此被逐渐遗忘了。这并不奇怪，就像鲜卑族丢失了嘎仙洞的历史，印度丢失了阿育王的历史一样。因此，可以说蒙古族的苍狼白鹿传说，是额尔古纳河东岸人口向西伯利亚蒙古高原扩散规律的又一次体现。苍狼只能是森林狼，草原狼和西伯利亚狼都不可能是苍狼。白鹿就是驯鹿，不可能是西伯利亚阿尔泰山的马鹿。而且驯鹿容易与人类共生，所以现在东北鄂温克族和东西伯利亚的人们还在饲养驯鹿。苍狼传说的出现，反映了人们向草原扩展的开始。在最前面我也说了，其实蒙古族记载的额尔古涅昆就是额尔古纳河流域的森林与草原结合部。</p><p class="ql-block"> 最后我想说的是，之所以会有“苍狼白鹿”的传说，主要是表现的是蒙古人民身上既有狩猎人民对祖先母系氏族时代以鹿为图腾的崇拜，也有游牧人民对祖先父系氏族时代以狼为图腾的崇拜。因此这也成为了他们精神文化上的一种象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