蛐蛐

北平

<p>  离开故乡已四十余年了,而今生活在大都市的我怎么也念念不忘儿时记忆中的蛐蛐。</p><p> 故乡的老宅位于村子最南端,三间黑瓦房,是我童年时父母盖的。屋子建在高坡上,屋后是菜园,南面是庄稼地,屋前是池塘。我的卧室位于南面,在南面的墙上开有一个大窗户。依着窗,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躺在床上,窗外的鸡鸣狗吠、鸟语蝉鸣、蛐蛐弹琴不绝于耳……</p> <p>  故乡夏天的早晨,暑气逼人,人们在公鸡打鸣声中醒来。除了池塘里的蛙声,最能让人提神的莫过于屋前屋后的蛐蛐声了。炎热的天气,公鸡打鸣声像“交响曲”,声音洪亮,情绪高昂,让人稍感烦躁;蛙声像“民乐”,时而激情彭拜,时而低声细语;惟有蛐蛐的“悄悄话”恰到好处。既像山涧叮咚的泉水,又像草原悠扬的琴声,十分悦耳,如浴春风,不禁让人精神爽朗,心旷神怡。</p> <p>  每天清晨,我听着蛐蛐的“靡靡之音”起床。吃完早饭,背起书包去上学,蛐蛐也随着我上学的脚步声停止了歌唱。她似乎很懂人心,要把这美妙的旋律留在盛夏的夜晚,让全村的人都为她的演唱会着迷鼓掌。</p> <p>  童年时我以为蛐蛐的叫声发自于嘴,现在才明白,蛐蛐优美动听的歌声并不是出自她的好嗓子,而是她的翅膀。在蛐蛐左边的翅膀上,有像刀一样的硬棘,在右边的翅膀上,长有一个像锉样的短刺。左右两翅一张一合,相互摩擦,不停地震动双翅,这样就能发出美妙的声音了。</p> <p>  蛐蛐的叫声是多样化的,因为蛐蛐的两翅有尖翅、方翅、大翅、琵琶翅、梅花翅等居多形状。不同翅形,发出的叫声也就各异。一般情况下,两翅举得越高,发出的声音越清脆、响亮。</p><p> 蛐蛐的叫声有的像“唧唧唧” “嘟嘟嘟”;有的像“口瞿口瞿口瞿 ” “叮——口瞿,叮——口瞿”。这些叫声表示着蛐蛐所处的不同状态。“唧唧唧” “嘟嘟嘟”叫声是孤独的雄蛐蛐在寻觅异性的求偶。“口瞿口瞿口瞿” “叮——口瞿,叮——口瞿”是蛐蛐在谈情说爱。而纺线婆的叫声很特别,像纺车纺线时发出的“呜——吱”声音一样,非常亲切动听,令人禁不住惊叹于造物主的神奇了。</p> <p>  蛐蛐品种繁多,名字五花八门,也不知是谁所起,贴切而有趣。记忆中有:大棺头、油葫芦、中华螽斯、纺线婆等数十种。在所有品种中,我最喜欢的当属纺线婆了。</p><p> 纺线婆个大,色绿,长有一双修长的后腿,全然像一个高挑的美女。她非常精明,落落大方,三五成群,眼观四方,耳听八面。只要你去亲近她,随着你的脚步声临近,她会立即压低嗓门,音量逐渐变小,并放慢节奏,像是纺车纺累了,将要进入稍息状态。她会察言观色,揣摩来者的心思。对“朋友”,她会登高站在耀眼处,尽展自己的婀娜多姿,挤眉弄眼,梳妆打扮,前肢交替着洗去面部的尘埃。随着你的离去,又开始弹起轻音乐。对“敌人”,她会立即藏起来,一溜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p> <p>  蛐蛐总是伴随着夏天的到来而生。每年的六月份,当故乡大片的黄豆处于生长旺盛期时,绿油油的黄豆地里便成了蛐蛐安居乐业的家园。在上学路的两旁,长着一望无际的黄豆,放学在黄豆地里捉蛐蛐是童年最快乐的事儿。小伙伴背着书包,放学回家结伴而行,路过黄豆地,看到上蹦下跳的蛐蛐时,会不约而同地下到地里去抓。比谁抓的快,抓的多。</p> <p>  捉蛐蛐并非易事,蛐蛐很狡猾,她在黄豆杆子和叶子之间穿梭自如。一会儿跑到叶子上面,一会儿钻到叶子底下,有时在地里相互打闹,你追我赶,飞来飞去,像一架架表演的轻型直升飞机。总之,她会不停地与你捉迷藏,不让你轻易得手。捉蛐蛐得眼尖、手快、胆大。虽然小心又小心,每次捉还是难免被蛐蛐反抗所咬,但是捕捉过程的快乐感似乎冲淡了这一切。</p> <p>  捕捉到的蛐蛐,我们都是用狗尾巴草穿成一串串提回家喂鸡喂鸭。前脚还未入大门,鸡鸭看到蛐蛐便“咯咯”“嘎嘎”地叫着蜂拥而至,把我围得严严实实。我把蛐蛐举得高高的,鸡鸭纷纷踮起脚、伸长脖子、个个迫不及待地张着嘴往上跳着啄,有点让人难以招架。最让人陶醉的是把蛐蛐一个一个地抛到空中让鸡鸭去抢,那沸腾的场景着实让人开心极了。</p> <p>  夜晚,皓月当空,父老乡亲在月光下纳凉,村头黄豆地里的蛐蛐不停地唱着小夜曲,消除了白天农耕细作的劳累,给宁静村庄的夏夜装点得格外多情动人。</p><p> 流年似水,离开故乡后,蛐蛐的叫声很少听见。只是外出或旅游,在偏远山区,偶尔能听到一点点蛐蛐的叫声,但与童年时故乡蛐蛐的叫声无以伦比。故乡的蛐蛐是我童年的日记,它已扎根在我的记忆深处,并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扎越深……</p><p><br></p><p><br></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