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原生态的古镇

樵苏

　　　　怀远，原生态古镇

文/樵苏无忌

20200606

在崇州，说起古镇，人们印象中似乎不包含怀远镇。

第一次到怀远是1986年去同学家。当年只两个印象，一是记得有条街叫上新街，二是真"怀远"，路远，穿元通，过花花店。

三十多年了，对怀远历史也沒有系统的了解，只是道听途说过一点点。

几年前，在某小学内看到有关怀远镇名称由来沿革解释，似乎不觉得让人信服。

　　从古至今，怀远最近一个最响亮的古名称叫分州。顾名思义，古崇庆州治所的第二分中心，比今天某地称什么"副中心"之类更具实际意义。

　　一地版图，囿于山川幅员走向。展开地图一看，怀远得分州之名乃实至名归。所谓崇州的"四山一水五分田"，平原之西是层恋叠障的大山名川，怀远正锁其咽喉，钳其经脉。

难怪当地人说，古时的怀远初名"横源驿"，是驻军营地。我想，这应该是唐宋及之前的情形，边塞屯兵，御敌国门。

　　烽火连三月的血腥，沙场秋点兵的豪迈，这里都应该发生过。

站在今天的角度看，古代治不下州县的行政方式中，怀远当然具备一个城市应具的所有设施和社会机构遗迹。这种情况，在崇州除了县城，别无第三例。

有资历比较的只有江源镇，不过高下立判。

　　倚文井江而起的怀远镇，曾经有一个井然有序的古代城市布局。

只是如果不懂得这座古城的历史，就会觉得它竟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官衙，这官衙的规制并不潦草，仍座北向南。

　　据《崇庆州志·关梁》载：崇地接吐蕃，唐时出没不常，设一关一御之，则怀远镇所由名也。（引自《崇庆县志增订版》），这一点证明的我之前的猜测。不过，关于怀远镇名称的由来，我想到了汉代贾谊《论积贮疏》中的“怀敌附远,何招而不至”。

比较正式的说法是，怀远之名源于《三国志*马超传》中“怀保远迩"。

古镇往西北三公里，是历史上著名的清溪关隘。东汉马岱、西晋李雄政权、剑南节度使韦皋、宋相吕大防等曾在此屯兵固守，以阻藏羌流民。

    分州设于乾隆55年（1790），由四川总督孙士毅获准设立，置州同一人，千总一人。很大程度上这次分设州制与乾隆时期对少数民族的平定战争有关，因为清代康雍乾的官僚体系人数少，版图大，如非不得已，不会这样做。

　　四川藏族大小金川部落的平叛是乾隆始终的心腹大患。朝廷对之2次大规模用兵，5次大战役3败2胜，前后达28年。总督张广泗和阿尔泰、大学士纳亲先后被赐死、大学士温福战死沙场，最后以尚书桂林为定西将军，调健锐、火器营二千，吉林索伦兵二千增援，终于平定大小金川。

所以，怀远分州的设立，应该与乾隆时期巩固藏羌地区的“改土归流”成果有关。

　　出怀远北城门，百米即为定江桥。古代，这里刀丛枪林，张张通关文牒在军爷眼前一晃，源源不断的物资得以进出藏羌茶马古道。

　　小北街93岁王海昌老人，打小在镇上买散子油糕，走家串户似《水浒》中阳谷县卖梨小贩小郓哥，刚解放时还被委为工作小组负责人，怀远百年的变迀他历历在目。

他说怀远很古老地盘很大，清代和民国，“比元通大八倍"，可惜近几十年被破坏了。他确认红四方面军来过怀远，连蒋政权溃败之时王陵基在怀远区公所住过哪几间房，他都清清楚楚。

古往今来，怀远为兵家必争之地。太平军赖裕新部曾在此筹措战备物资。定江桥一带，有川军为抵御红军而修建的七座碉堡，一字长蛇，今仅残存半座。1934年10月，这里发生著名的分州兵变。在中共地下党的指挥下，为配合粉碎蒋介石对川陕革命根据地围剿，川军二十八路五团一营的官兵发动兵变，还有当地农民和手工业者参加。兵变失败后，幸存人员加入徐向前红四方面军。

　　民国时期整条小北街，只住了大乡绅任家两兄弟，富丽堂皇的走马转角雕楼群，有似江南巨贾大富。

古镇经济繁荣，入夜则异常热闹，有"六街灯火连文井" 之誉。

　　药商宋家典雅的庭院，至今保存完好。王海昌老人说这只是宋家的后院，当年的药局设在转拐正东街上。

　　正西街有城隍庙，后辟为市政公园，古木参天，飞鸟蔽日。再后来办成了怀远中学，大地震后，怀远小学进驻。

 

怀远西望，群山万壑。茂密的森林，丰沛的降雨。大自然慷慨的赠予，丰富的物资集散，造就了当地物阜民丰的声望和权威。这种声望和权威源于过去的经历，以及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巩固的地位。

怀远素有“搬不空"之称。因特殊地理位置，加上水陆之利，这里的商会会馆和家族祠堂林立。

 木材、藤条、药材、茶叶、煤炭、竹材、粮油……哪一样是怀远没有的？难怪这里容易成为古代屯兵的首选。

　　怀远素有“藤编之乡”美誉，其实不只是藤编，棕编、竹编也远近闻名。

有一条街叫做棕绳街，可以想见历史上这里的生产盛况。邻近几条街都生产棕绳、蓑衣、棕刷、棕垫等手工产品，物资堆积如山，商旅往来如蚊蚁。产品车载船运，下江南，入茶马古道。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里又摇身一变，成为远近闻名的餐饮、娱乐中心。

　　今天的棕绳街，又归于沉寂，守着西望的青山。"抹去闹市浮尘的自然，我还是你的"。

　　汉源路原供销社职工宿舍小巷，一株老枣树枝繁叶茂，满树指尖大小的青枣。当地人说，枣子酸，少有人吃。

觉得这枣树特别对这个心富小城的脾气，哪管路人爱吃不吃，为自己而活，自我认同即可。

褒贬臧否，如风过耳。

　　在今天看来，怀远镇似乎不大，因为她几乎就没有怎样疯狂的扩张过。

古镇40多条大大大小、长长短短、弯弯曲曲的街道，都应该有专属于自己的典故。

曾经有成都游客结伴在此游玩，走街串巷，转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他们说，这里的街道简直是迷宫。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怀远竟还有一座距今200多年的县制文庙。作为一个小城镇，全国绝无仅有。

　　怀远二校，又叫镇中，曾经的汉源书院。古楠森森，气象浑然。

　　5.12大地震后，原址上的镇中更名百丽中学外迁，留下几户教师家属。大槐树下，何大姐与林大姐正在聊天。

　　何大姐也是老怀远，娘家在棕绳街。她说过去古镇四周有城墙，四城门。解放那年，她7岁，家中长辈去逝落厝，就是从西水门城楼下抬出去的。在棕绳街，除了她家祖传锡匠，邻居家家户户都生产棕制品。手艺人很苦，收入微薄。何大姐不仅骄傲于怀远的历史，还夸赞街道历来引水清洁，流量大，不淤塞。

林大姐娘家邻近怀远，已住怀二校多年，她讲述涉及书院文脉的传承。她特别怀念六十年代教她语文的老师王醴泉先生，说王老师很关心她，作文本上的评语工整，暖心，还经常鼓励她。告诉她王老先生已仙去几年了，林大姐当即哽咽流泪。

　　地震烈士吴忠宏老师家的板房被保留下来，似以永志纪念这位舍己救生的师者。

　　文革前后，在怀远还办过怀远师范学校，为崇庆县培养了许多后来的名师。

　　城东文井江边是回澜塔，又称青岗塔，可算怀远又一文化地标。塔本佛教建筑，也就是“浮屠”，所以回澜塔应该与某种宗教事务有关。

　　一桥定江，分州可固。其怀远，实不远。离县城也就30多分钟车程，交通纵横。去都江堰、去大邑，到鸡冠山避暑，倚马可至。

即将，经怀远的成都三绕又要通车了。

　　在怀远，有江浙等地商人呼伴而来，他们经营生意火红，举家在此，生活稳定。

　　在临江街一家，铺面不用来做生意，乒乓球台一摆健身之用，老夫妇锻炼身体。二老戏言:身体养好，气死社保。

　　雄厚的历史积淀，已经溶进了怀远的淡定和从容中。她从来不去理会那些“舍我其谁”“风华正茂”之类的张狂。

　　曾有外地人作为怀远女婿，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后，说必须要赶快离开。问原因，说是这里生活太安逸，太优渥，生活久了，可能会丧失创业的斗志。

　 古镇毗邻着巴朗山-西岭雪山-鸡冠山三角气候带，气候宜人，水土温润。

文井水边多丽人。文井江源于苟万群山，劈山而出，滋润着包括怀远这片土地，也滋养出怀远美女。

怀远出美女。古已固定下来的不成文套路是，过去当地剧团选人，首选地就是怀远。

当地女人不仅长相甜美，而且勤劳和智慧更是出类拔莘。无论是怀远藤编，还是叶耳粑、冻糕和豆腐帘子，往往就出自怀远女性的巧手。

　　说起怀远小吃，崇州当地人就会滔滔不绝。可以这样讲，除去怀远小吃，崇州名小吃将失去大半壁江山，所剩无几。

崇州最早的餐饮名店廉美鲜大酒店，就是依托怀远名小吃的成功范例。

　　美食，从来是劳动智慧的结晶。水质及特定气候，是窖制发酵食品最神奇的力量。怀远豆腐帘子的制作，最能体现这种大自然神功与人类慧智的奇妙结合。

别的地方如果要模仿复制，断无可能。

　　曾有外地初来崇州工作的同事，好奇，点了一份油脆怀远豆腐帘子。上桌一闻，有臭味，即大怒，叫来老板退单。听老板解释后，不好意思，入口品之，大呼好吃得让人震惊。

　　大街上，有着迷彩服老者拉着板车叫卖酱油，步履蹒跚。声音嘶哑而苍然，足可以唤起怀远多少关于岁月年轮的故事来。

　　精神上如此富有底蕴，决定了怀远不可能自甘堕落。她往往以宽宏仁厚的恬静吸纳了沧桑之后的无求，变得不温不躁，顺而有持。

　　怀远很安静，她的理想就是没有理想。对一个惯于安安静静的城镇，理想意味着奢侈和浮华。

　　怀远很慵懒，她不在乎别人正在享用着横刀夺来的丰富盛宴。她自备着一箪食，一瓢饮，足亦。怀远这份慵懒，对抗着时代的喧哗。

　　怀远很欢快，她的眼中沒有什么外在的约束力。一个追求幸福的城镇，因地制宜的欢乐即为最成功的生活模式。

　　怀远特别有归宿感，她无所谓存在感不存在感，所以就有了迥异的人情味。看似平庸，实是精神的回归，是老怀远不愿向局外人道明的黄老哲学。

在崇州，要找到第二个“怀远气质"，恐怕沒有。

　　怀远，就像桃花岛上黄药师，守着自己的天下五绝之功和妻子冯氏，睥睨着江湖的吵闹。

它不与崇阳比现代，不同元通比时尚，更不会和街子去比历史，怡然自得着。

　　这就是自信而温和的怀远，它固守着自我的哲学思考和生活价值。

【作者樵苏简介】本名叶成军，崇庆中学教师。北京市微型小说研究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崇州精短文学》副主编，崇州市作协会员，《崇州教育》前执行主编。两次应邀参加"十四五"国家红色文化项目打造的脚本写作及任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