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流民》四

大土歌

《流民》 续前 “喝！为同乡干杯！” “喝！为家乡父老乡亲干杯！” “喝！为缘分干杯！” …… 江边，这帮烂兄难弟在不到三年时间，先后从川内同一区县，以相同方式顶替其父参加工作，前些时日，新工程上马，他们随队离开市区，搬到这川滇交界阿屎不生蛆的荒山野岭。 他们中年龄最大的胡铁成二十有六，中等个儿，皮肤拗黑，一张陷落的脸好比天生一对特大号酒窝，话多音高，有时显得干邦硬肘。 比老大足足小了三岁的老二陈强，虽然也是中等个儿，却生就一张鹅蛋脸，笑起来给人蛮喜庆感觉，高中毕业，家庭条件较好。 二十一岁的老三朱聪较为独特，近一八零身高鹤立鸡群，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长这么长，唯一解释只能是遗传了，由于身高优势，参加工作就成了单位蓝球队重点栽培对象。也由于高而瘦的原因，朋友们给他取了个绰号：“花杆儿”。意思是跟工程测量用的花杆一样。 老四钟喜梅，清秀的瓜子脸配上匀称身材，好像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老五王得发与老三朱聪高高的个儿刚好相反，硬是足足削去了一个脑袋，更滑稽的是，朋友们都反着称他‘王大个’。‘王大个’有些臭美，语言也很丰富，不知他那来的自信，值得研究。 小弟谢振兴，花样少年有些腼腆，一看就是个“菜鸟”。 子承父业，他们都穿上了梦寐以求的劳动布工作服，不管这工作服穿在身上是否合身，总之穿上了就是‘工人阶级’中的一员。 今天的聚会是他们经过多次沟通协商后的结果，之所以协商是因为聚会每人都要拿出那么两三元钱，俗称——打平伙，按今天的说法：AA制。 谈钱就伤感情，谈钱就不亲热，何况是在那个一穷二白年代，所幸理由充分：老乡、铁饭碗和结拜义兄妹。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他们也学着《三国演义》中的‘桃园三结义’，与三结义不同的是，他们是翻了倍儿的‘江边六结义’，况且他们中排行老四的还是位女性。 是怕痛吗，他们没有歃血为盟，好像缺少了点儿江湖豪气，但既然要结为义兄妹只是聚个餐又算啥呢，于是他们中学历最高（高中文化），排行老二的胖子陈强就提议一定得举行个正二八斤的仪式，胖子说得在理，大家一致表示赞同。 既然结拜义兄妹当然要以年龄大小排行相称，但他们没有完全套用陈规旧习，倒像前苏联解体后的‘独联体’，结成了一个较为松散的‘兄妹联盟’。 由于事情是由老大胡铁成、老二陈强和老五王得发首先提起，于是聚会的事情主要就由他们仨组织操办。 老三朱聪和乳臭未干的老六谢振兴对结拜之事不是太感兴趣，但碍于大家都是老乡，又经几位哥们多次相邀，也就顺水推舟。 老四钟喜梅的加入完全是由她自己争取来的，五个男人压根就没想过要找个女生加入，但老四钟喜梅的一番话让五位男人折服，她说：“谁说女人就不可以结拜，你们才封建的很呢，是不是老乡嘛？瞧不起人嗦，本姑娘给你们丢脸麦。”说得五个男人无语反驳。 老五王得发觉得很有意思，首先举双手赞成，其余兄弟也没啥好说的，结拜就结拜吧。 他们每人拿出两元人民币，在单位食堂用菜饭票分了几斤等级较差的猪肉和一些蔬菜花生等。‘老白干’是老二陈强约起小弟谢振兴到三四里地外小店买来的，每人两元钱看似可怜了点，可在当时已是他们三五天的生活费了，当时工资才三十元左右，又没有什么津贴，一顿饭就干掉两元钱，着实有些心痛。 单位食堂，他们每隔两三天才舍得花上三毛钱买一份肉吃，每份肉就那么几片，只能算是沾点晕星，当然你也可以多买几份，关键是钱、是钞票。 当时的生活确实清苦，如果说有什么是值得他们骄傲的，那就是成为了工人阶级中一员，更重要的是他们都还年轻。 老大胡铁成在一老工人处借来一口半大不小的铁锅和一些简单的炊事用具，几兄妹在江边就地搬起几块石头垒做锅灶。老大胡铁成感觉还少了点什么，就说：“这地上要是有张塑料布铺上就巴适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大哥，你看山坡上不是有遍野芭蕉林吗，我们把芭蕉叶弄来铺在地上不就可以当塑料布用了吗。”小弟谢振兴手指芭蕉林道。 “对呀，我咋就没想到呢，花杆儿、小弟，你们快去弄些芭蕉叶过来。”老大胡铁成吩咐道。 “好嘞，小事一桩，走，小弟。”老三朱聪说着叫上小弟谢振兴朝芭蕉林走去。 “回来，拿把菜刀去，掰不倒就把芭蕉树放倒。”老大胡铁成叫道。 “大哥，我也去。”老五袁得发提起菜刀跟了过去，不一会儿，三个男人就各自抱了一抱芭蕉叶回来。 “哈哈，这哈巴适了。”老五袁得发铺上芭蕉叶就躺了上去。 这边，在三兄弟去弄芭蕉叶时，老大老二和老四喜梅则在周边拾了些柴禾，一切准备就绪，老大胡铁成掌勺，老五王得发打下手，老三朱聪和小弟振兴负责生火，老四喜梅则在旁指手划脚。老二陈强觉得帮不上什么忙，打声招呼就到江边钓鱼去了。鱼杆其实是老大胡铁成带出来的，因为要弄聚餐之事，就把鱼杆放一边了。 老大胡铁成计划将三斤多猪肉做成四道菜：蒜台炒肉丝、蒜泥白肉、蒜苗回锅肉和豆腐白菜肉片连锅汤。老大先将猪肉切成几小块，为便于炒肉丝，他选了一小块较瘦的猪肉放到一边，其余全部放入锅中。老六振兴将火烧得旺旺的，一会儿功夫就煮熟了，老五王得发从锅中捞起煮熟的猪肉，一片一片切开来，一边切又一边往嘴里送，老四喜梅看不过去，就说：“王大个，要不得哟，一会儿还没弄好就拿给你娃吃光了。”老五王得发稀皮笑脸回道：“两片、就两片。” 老大胡铁成将早已切好的肉丝和蒜台分先后倒入锅中，挥动手中的铁勺子，三两下一碗香喷喷的蒜台肉丝就做好了，然后老大胡铁成又将老二陈强切好的肉片，选了些半肥瘦的，拌上早已准备好的蒜泥麻辣调味品，算泥白肉这道菜也大功告成。老大胡铁成再选一碗最差的肉片放入锅中，稍许煎熬，待肉片刚开始起卷，即放入已切好的蒜苗以及豆半、白糖等调味品，同样三下五除二回锅肉也弄好了，余下肉片全部倒入锅中，煮成最后一道菜：豆腐白菜肉片连锅汤。瞧瞧这帮兄弟做起美食来有多麻利，老二陈强见‘火候’已到，没等兄弟们叫他，拿着鱼杆走了回来。 “兄弟们、差不多了吧，辛苦了，待会儿多吃点哈。”老二陈强笑着说道。 “你小子时间掐得真准，再迟点回来吃铲铲，钓的鱼呢？”老大胡铁成问道。 “嗨！真他良的没劲，鱼儿不上钩，让老子白守一阵。”老二陈强说着搬来一块石头坐在放着菜的地方。他又继续说道：“我本想钓几条鱼来烧个汤的，可特玛吓米都没见着一个。” “你小子猴急猴急的也能钓上鱼来，看鱼把你钓去喽。”老大胡铁成说着，众‘兄弟’笑了起来。 “大哥，别吹了，兄弟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老四钟喜梅催促道。 “好！我们就按胖子说的先举行个仪式，梅子，先把兄弟们的酒倒上。”大哥胡铁成大声说道。 老四钟喜梅按老大吩咐将酒倒入各自碗中。 老大胡铁成率先端起酒碗，面江脆地。 六兄妹依次一字排开。 “我念一句，你们跟着我说一句，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吗？”老大胡铁成又道。 “好！”众兄妹异口同声。 老大胡铁成从上衣兜内摸出老二陈强为他准备的结拜誓词，大声念到： “不求同日生！”众兄妹紧跟道：“不求同日生！”“不言同日死！”众兄妹紧跟道：“不言同日死！”“精诚结兄妹！”众兄妹紧跟道：“精诚结兄妹！”“抱团始过冬！”众兄妹紧跟道：“抱团始过冬！” “他日若腾达！”众兄妹紧跟道：“他日若腾达！”“勿忘众兄妹！”众兄妹紧跟道：“勿忘众兄妹！”“他日若遭难！”众兄妹紧跟道：“他日若遭难！”“定当施援手！”众兄妹紧跟道：“定当施援手！” 真是字字珠玑，掷地有声，结拜誓词在狭江上空回荡，那阵式可说是憾江河，震天地，那还用得着“关二爷”作证。这几句誓词也是经过他们几兄妹反复推敲，再由老二陈强誊抄出来的。 念完结拜誓词，老大胡铁成道：“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兄妹”了，大家一定要互相关照。”说着将碗中的酒洒在了沙滩上，众兄妹也将碗中酒洒在了沙滩上。 聚餐正式开始，众兄妹一人搬来一块石头，围坐在摆放着‘美味佳肴’的芭蕉叶沙滩上，老二陈强又拧开装着‘老白干’的军用水壶盖，往老大胡铁成印有红色“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口缸中掺酒。口缸已有多处掉磁，‘民’也不见了，只有‘为人服务’四字依稀可见，管俅，只要不是为狗服务就行。 这口缸一定是老大胡铁成家的传家宝，老实本分的小弟谢振兴在心里这样想着。接着老二陈强又依次给众兄妹的杯子中掺酒，众兄妹可能是客气，也可能是不胜酒力，都叫老二少参一点。除老大铁成端的是有点历史的口缸外，其余四兄妹端的都是大小不等的塑料杯。不管是口缸还是塑料环，其实就是刷牙盛水的东东，当老二陈强给小弟振兴掺酒时，才发现振兴没有酒杯。 “小弟、这咋个行喃，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喝点。”老二陈强对小弟振兴道。 “算了嘛，你们喝，我本身就不会喝酒。”小弟振兴道。 “不行不行，那个天生就会喝喃，男人，不会就学，这样，胖子，你就用水壶盖给小弟倒满。”老大铁成又发话了。 “好好。”老二陈强边说边为小弟振兴倒满了一水壶盖老白干，紧接着又往自己的杯中掺了半杯酒。 “喝。”众兄妹碰起杯来。聊家乡、聊未来，侃男人、侃女人，众兄妹海阔天空。只有小弟振兴嗯嗯啊啊被动地响应着，不过你别看小弟振兴不开腔，可一片一片的猪肉还是源源不断地往嘴里送着，他想：不吃白不吃，过了这村就没那店，难得这样开一次大洋晕，反正自己也是掏了钱的，吃得也心安。 其实，众兄妹们谁又不是这样？他们在‘吹牛皮’的同时也没谁是讲理客气的，更别说装什么斯文了，他们都对美味佳肴的强烈欲望均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往往嘴里一边嚼着流油的猪肉一边吹着牛皮，以至常常发出‘唔唔嗯嗯’的特殊语言。毫不掩饰自己吃相的老大胡铁成和老二陈强说不清有几次嘴角流出油来，他们就用手去擦拭，以至筷子和盛酒的口缸都沾满了油，当端口缸喝酒时，好几次口缸不由自主滑落铺在地上的芭蕉叶上。 “喂！兄弟们，格老子听好了，从今、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拜把子兄弟了，还有你四妹子儿，我们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别、别他妈自顾自。”老大铁成终于以大哥的身份略带醉意的讲起正经话来。 “对头，大哥说的好，三四五六你们听好了，以后那个敢欺负你们，告诉我和大哥，老子绝对饶不了他。”胖子陈强借着酒劲也逞起能来。 又是一阵胡吃海喝后，老大铁成对小弟振兴问道: “小弟，你今天咋了，闷起不开腔，是大哥得罪了你还是、还是兄弟们得罪你了。” 小弟振兴被老大胡铁成突然这么一问，不知所措，本能地回道：“没、没有。” “没有才怪。”老大铁成又道。 “呵呵！我晓得啰，是想妈妈了吧，对了小弟一定是想妈妈了。”老四喜梅道。 其实他们六兄妹中老四喜梅的家离小弟振兴家最近，顶多一公里，虽说都在农村，但喜梅家人进城逛街总要路过振兴家门口。 “对、对、小弟是想妈妈了，晚上肯定想得流泪吧。”胖子陈强接过话茬。 小弟振兴被这突如其来针对自己的取乐搞得愣愣窘窘，一张因被动喝酒变得微红的脸突然变得更加红。 “流泪了，真流泪了，你们看。”胖子陈强愈发来劲。 “流出来了，流出来了，小弟真的流出来了。” “啥子流出来了嘛。” “不晓得。” “哈、哈、哈。” 一阵狂笑。 未完待续 书友们好！ 创作不易，读后请予鼓励、转发，让更多书友鉴赏，同时满心期待您的评论和建议。由衷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