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张图片话变迁：农家水稻脱粒工具的今与昔

周延平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是一首脍炙人口，妇孺皆知，千古传诵的五言古诗，出自唐朝诗人李绅的《悯农》之二，它形象生动地描述了劳动的艰辛，劳动果实的来之不易。

　　我从小生活在农村，高中毕业后下放当过几年知青，亲身体验过农民的辛苦。在下乡采风中，我时常将手中的镜头对着农民。在拍摄的照片中，我挑选出三幅，也许不一定完美，但却真实地记录了农家水稻脱粒工具的时代变迁，觉得很有意义。

一、稻桶

在原始农业阶段，由于没有工具可供选择，人们就直接用手捋的方式摘取稻杆上的谷粒。至今农谚中还保留有“小暑捋，大暑割”的说法。

随着农业的发展，种植规模的扩大，慢慢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脱粒方式，或以物击于稻，或以稻加于物，相应地也有了各种各样的脱粒农具。

稻桶是一种用来水稻脱粒的传统农具，对许多年轻人来说，是个遥远的物件。其外形因地域的不同，有方有圆，称呼上也有所不同。稻桶上大下小，稻桶壁与稻桶床都由厚实的木板做成，坚固又耐用。稻桶边上，一般装有拉手，底部装有两根平行木档，下田移动时便于拖行。

由于稻桶体积较大，显得笨重，搬运时农民就把它倒扣过来，往桶内斜撑一条扁担或木棒，这样稻桶就可以扛在人的肩上了。人被桶罩着行走，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硕大的蘑菇在移动，煞是有趣。

为防止谷粒散落地面，脱粒时一般在稻桶的周边围上高高的竹篾簟做屏障。由农民手持一把手掌能握住的稻子，高高举过头顶，站在敞开的边沿处用力将其击打在稻桶床上，发出“嘭嘭嘭”的响声。此时，一粒粒金黄的谷粒便在“哗啦啦”的响声里，脱落在桶内。为节省稻禾搬运时间，打完一堆后便将稻桶拖至下一处，继续甩打。

从上述画面的竹篾簟上依稀可见“民国甲申年”的字样，查找核对后得知，这条竹篾簟或许连这只稻桶，都是1944年添置的，至2013年拍摄此片时已有近70年的历史。

稻桶脱粒没有什么技巧，是项纯体力活，一把稻子要甩打五六回，方才颗粒归桶。当稻桶里的谷粒升高积满了，再用簸箕将谷子装到篾箩筐内，挑到晒谷场上……

　　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前，稻桶是农村人家家家户户必备的重要农具。虽然其效率低下，费时费力，但非常实用。成千上万公斤的稻谷，就是这样靠农民一甩一甩给脱下来的，那劳动强度之大不言而喻。

二、打谷机

到了上世纪70年代后，脚踏的打谷机开始面世，并成为农村重要的农耕生产工具之一。

70年代后期至90年代，无论是“公社是棵常青藤”的年代或家庭承包责任制阶段，农村收割水稻基本靠脚踏打谷机。其工作原理是通过人用脚用力踩传动踏板，使齿轮联动传输，带动上面布满弧形铁丝的大滚轮快速旋转，由人手抓稻禾塞进快速滚动的滚轮上使谷粒打落。滚轮上方有木板或其他材质做的棚盖，防止稻粒四处飞散。

这种打谷机的动力是脚踏板，可供一个人脚踏脱粒，也可以供两个人同时使用，但都非常吃力。当年我当知青时，凭着十七八岁的年轻优势，硬是把生产队一台打谷机全年的脱粒任务给包了下来。特别是在夏季“双抢”的二十来天里，因打谷机在水田中使用，除每天弄得一身泥水、洗几次澡之外，更要命的是，有时拖动深陷在泥浆中的打谷机前行，即使用出吃奶的劲也不管用，后来找到窍门了才能拖动。从晨到晚，披星戴月，日复一日，每天下来，浑身的筋骨如同散了架似的，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在农村，许多人谈及“双抢”都会色变，近一个月的高强度体力和耐力的消耗，任你是七尺男儿也得脱一层皮。

至2000年以后，农家水稻收割有了电动打谷机。这种打谷机是在人力打谷机的基础上改造而来，利用柴油机或电动机驱动，工作效率大增，大大减轻了劳动强度。

　　然而，由于此时农村是承包到户，如果年轻人外出打工，家中缺少劳力，或遇到断电等情况时，便只能用稻桶来脱粒，再次发挥这种最原始工具的作用。

三、收割机

时代变迁日新月异，农耕文明实现了一个又一个量和质的飞跃，农业现代化也逐渐融入到农民的生活之中。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越来越多的村庄种田已不再需要打谷机了，水稻收割机成了农民田间地头常用的生产工具，本地或外地来的联合收割机队伍替代了“双抢”的一切操作。如今一个人种几十上百亩稻田也不是难事，插秧、施肥、收割都由机器完成，再也不需要人拼死拼活地去劳作了。那个让人颤抖的“双抢”再也不觉得可怕了，这让农民朋友们感到欣慰万分。

如今的水稻收割机，不仅能把稻子割下来，还可以直接把稻粒给脱下来。农民只需坐在收割机上把口袋一袋袋装满稻谷，收完后拿回家直接晒干就行了。由此，节省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生产效率得到极大提高。

然而，虽然现在机械化收割水稻已经发展很长一段时间了，但在有的乡村并未完全得到推广，传统的人工收割方式仍不少见。究其原因：一是有些农民觉得机器收割会造成不少稻穗掉在田里，非常浪费；二是现在许多农户不再是大面积种植水稻，一个家庭只种植一两亩，人工就能完成；三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农民比较节省，觉得请收割机收割不合算；再就是有些地方农田还不通路，收割机不能开进田里。

　　今昔对比话变迁，往事已不堪回首。稻桶作为原始的脱粒工具已基本退出了历史舞台，属于打谷机的“双抢”时代也一去不复返了，但属于我的那段与打谷机的“双抢”往事，却一直尘封在我的记忆之中……想想过去那份苦，再想想现在的甜，我便会越发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时光！

摄影/文字 周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