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湖

大漠独行

<p class="ql-block"><b>  故乡,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把那片低洼的盐碱地变成了湖。我用三十四年的时间,在湖中打捞。打捞那些渐行渐远的日出和日落,打捞那些沉积在湖底倾心交谈的脚印,打捞起每一次不舍的为学生远征的送行……</b></p> <p class="ql-block"><b>  故乡的那片湖,没有名字,因为她太年轻了,年轻得还不及一个娃娃大。十几年前,那里只是一个季节性湖泊。每年的雨季来临,她便美丽着美丽。雨季一过,她也就停下了脚步。要是赶上雨水丰沛的年份,她也会在故乡多停留些时日,给水鸟们营造了临时家园。</b></p><p class="ql-block"><b> 我的那些记忆,似乎和湖水关系不大,因为记忆萌生的那些岁月,那里只是一片植物并不茂盛的低洼地。平时乡民不会多看她一眼,只是到了秋天,植物的颜色变红,她才有了短暂的风景。</b></p><p class="ql-block"><b> 那一年的雪很大,许多鸟雀把自己深深地藏起来了。行走在铺着厚厚积雪的低洼地,不仅仅是寒冷,还会生出几分恐惧。每一个冬天,我都可能走过那里,那里是通向另一个村庄相对便捷的路。但是,深深留在记忆中的那个冬天,不仅没有寒冷和恐惧,多是感动和温暖。</b></p><p class="ql-block"><b> 那时,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学生小杨(那时他也就十四五岁),赶着驴车来接我去参加他家的杀猪宴。当时除了惊讶和感动,更多的是纠结。去吧,和他家里人并不是很熟悉,况且,老师不应该轻易端学生家的饭碗。不去吧,十几里雪路,小杨赶着驴车一路小跑,拒绝了,他会很失望。在纠结中,我和小杨上路了。小杨来之前想得很周到,拿了一件羊皮大衣,我坐在车上,盖着羊皮大衣,都感觉手脚被冻得有些麻木。小杨多数时候都在雪地上跑,热气蒸腾而起,小杨白了眉毛,白了围脖……那顿杀猪宴吃了什么?是不是喝了酒?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没有忘却的是小杨在雪路上奔跑的情形。关于那段记忆,我写过《雪地少年》《生命中的营养》,小杨还专门把文字抄写在一个本子上,他的字很漂亮。</b></p><p class="ql-block"><b> 时间真快,小杨快四十了,儿子已上初中了。其实,小杨生活得并不好。父亲去世时他在读初中,师范毕业后去外地打工,成家后又离异,现在在东莞打拼,自己带孩子。每年春节回来,他都会找各种理由和我们聚聚,谈话中感觉他生活得并不如意。他说东北家里的亲人越来越少了,但是,有老师在,他就会年年回东北来看看。说起这些的时候,多半是酒到深处。他很少说起他的苦辣,更多的是回忆我们从前岁月的那些美好。他为我养年鸡;他和同学打架,我们深夜一同去家访;中考后,我送他去师范上学……说着说着,我们的眼睛就会热辣辣的,有时,也会拥抱在一起……从前的拥抱,他是孩子,这几年,我成了孩子,感觉他的力气很大,臂膀很宽。</b></p><p class="ql-block"><b> 今年,疫情原因,他没有回到东北,我们彼此欠了一个拥抱。远方的他,还在为生活打拼,我默默祈祷——平安如意,为了我的孩子……</b></p> <p class="ql-block"><b>  那是一个夏季的午后,小董捎信让我去他家一趟,商量他复读的事。小董是那届学生中比较优秀的一个,中考落选公费有些意外。但是,自费读书还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由于家里的经济状况和家长的思想意识,让他和哥哥学修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有了一次在那片低洼地漫步的机会。</b></p><p class="ql-block"><b> 那次漫步很是沉闷,天气原因,阳光不是很足,天气却很闷,许多鸣虫拼命地大叫。在声声虫鸣中,我们走了很远很远。关于学习,没有太多的话题,我只是问他是不是真的想读书?他用力地点头,我没有再说什么。回到他的家里,我只说了两点,孩子适合读书,钱我们共同努力。我主动拿出学费的三分之一,那时,我自己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啊!那时的尴尬,是真正理解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疼痛。后来,他读了重点高中,考上了北京体育学院,毕业后留到北京发展。</b></p><p class="ql-block"><b> 2016年,我和学校的一位老师到清华培训,小董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自己买了车,在沈阳买了楼,岳父生病他拿出十几万……谈不上大富大贵,衣食无忧还是绰绰有余。他带我们去了鸟巢、天安门、平谷桃园……吃了火锅和烤鸭。生活在北京,眼界不断拓宽,舞台不断变大。读书改变命运,小董是最好的例子。前年春节,他和妻子一起来家拜年,没有带孩子,怕我们破费。吃过午饭,妻子拿出红包,他们想拒绝又放弃了。“又一代人了,收下我们对孙女的祝福!”妻子说得很动情,那一刻,我们的眼里都是幸福的泪水。</b></p><p class="ql-block"><b> 和小王走在那片低洼地,是一个黄昏。又一个初三,单纯的小王变得沉重起来,因为重点高中的落选,他选择了重读。小王的父母在外地打工,多数时候都是我们在一起。夕阳的余晖中,我们同样步履沉重。没有太多的安慰,只有默默的决心,不负韶华,创造奇迹。一年后,小王考上了重点高中。大学毕业后,留在沈阳发展。工作第一年,他从沈阳回来,第一站到了我家,送我一个红包,他说那是他第一个月领到的工资。自此,每年回到家乡,他都会来家里坐坐,一起吃顿饭,唠唠从前那些事儿。</b></p><p class="ql-block"><b> 这几年过生日,小王的儿子都会在视频中祝爷爷生日快乐。孩子的吐字不是很清,也许,他不清楚为什么叫我爷爷,但是,小王这样给孩子启蒙,无非是在传承一种爱,一种人间真情。同样是疫情原因,小王要来家拜年,我拒绝了。安全第一,毕竟孩子们都还小。小王早早回到沈阳,给我寄来了两盒陈皮普洱茶。乌黑的陈皮,讲述着年代的久远。用紫砂壶沏上一杯,浓香四溢。每每在陈皮普洱茶香飘溢的时候,小王儿子那充满稚气的祝福声“爷爷生日快乐”,都会如茶香般缓缓而来,暖暖地包裹着我的心。</b></p> <p class="ql-block"><b>  那片湖,那片年轻的湖,不再是季节性的湖泊,她们常住下来,常住的湖泊也因此为更多的水鸟营造了家园。水鸟们不再是匆匆的过客,她们在那片湖里安家落户,生儿育女。正是有了这样的摄影资源,我一次次走进了故乡,走进了从前的那片低洼地。</b></p><p class="ql-block"><b> 每次去拍摄,坐在湖边,按下快门之余,静静地与湖水对话。浮躁的心,在平静的湖水前沉静下来,于是,我会思考,什么是教育?教师的责任是什么?三十四年的教学生涯,种种往事,就像湖里游曵的鱼,自由快乐。为什么我们常常说做有温度的教育?教育,更多的应该是关注“人”的教育,而不是自私冰冷的分数。培养出有温度的人,才是教育的成功。</b></p><p class="ql-block"><b> 每一个教育人,都有一片心湖,你的心湖里游曵着什么,你就会打捞出什么。心湖澄澈,方能装得下“天”和“地”。</b></p><p class="ql-block"><b> 心有大爱,那片湖永远不会干涸……</b></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致敬那些逝去的岁月</b></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2020.05.28</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