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从我在NGS的那场审问式会面之后的大约两周时间,所有的NGS学生收到邮件说以后那门Research Ethics&integrity课由原来的4个学分降到2个学分,并且可以标为Unsatisfied而不计算成绩。这就是他们NGS管理层自觉理亏之后的“事后补救”措施!</p><p>接下来竟然发生了一件更让我觉得荒唐的事情。快到那个学期末的时候,有一天NGS的工作人员和我发邮件,说我全年的请假天数超过每年固定的天数,要求我归还他们735元新币。我马上回复说我那些请假几乎都在NGS停发我奖学金的那段时间里面,我没收到钱却还要“还”他们钱是绝对没有道理的。</p><p>对方也很快回复那是因为我的成绩问题,学校也有给其它诸如不收学费的待遇,如果不“还款”,将对我进行纪律处分,比如学期末再也查不到成绩,也就是实际隐含着直接退学的结果。我说我的成绩问题有NGS安排的那门Research Ethics&integrity课自身出问题的原因,我可不认这个成绩的账,另外他们如果有考虑到不收学费的方面,那请按照学费方面来折算,而那个735元新币明明就是按照多请假5天和每个月3200元新币折算出来的,再者我请假回去是有因为我爷爷病重最后去世的原因。对方再回复时完全回避了怎么折算的问题,再次强调如果“不还款”将对我进行纪律处分,还说了如果我去办好我爷爷的去世证明可以给我少算两天。</p><p>这个去世证明怎么办理?我要回我们村里办理吗?要翻译成英文吗?就为了这两天?我最后回复:“你们这样是在文化上的侮辱”。后来就这个问题再也没有邮件往来了,他们真就启动了他们的“纪律处分”,我虽然参加了最后两门课的考试,至今也查不到成绩,查分系统显示:“Scholarship overpaid(奖学金付太多了)”。这件事就成了在那里的最后一件事,我的那张在DBS办的“工资卡”里面还有剩下三千多新币,一直取不出来。</p><p>特大型化膜法水处理系统的工程技术和运行经验在那些年一直是新加坡政府和产业界的骄傲。新加坡在本国内一共建有五个大型化的膜法水过滤工厂,其中靠近樟宜机场的一个工厂还另外用于展示,一般人去那边观看只要在网上预约登记就可以了,并且那边有专人做介绍,那年胡主席访问新加坡时也被主人安排到这个工厂参观。我原本以为那是膜法海水淡化装置,后来渐渐明白原来那个装置的原水来自于生化处理后的生活污水(冲厕所的水自然也在内),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膜法从生活污水中回收水比海水淡化低得多。这种做法估计也只有在新加坡这种威权国家行得通,当年他们的领导人就是以喝第一杯新生水并且说好喝好甜的方式推动这个项目。我快要离开的那一阵,和Low Bee Ting还有一位美国托莱多大学膜专业的教授一起参观了那个工厂,他们先用GE的微滤膜做预处理,反渗透采用DOW的8英寸和16英寸的组件,后面再用紫外线杀菌做后处理,之后输入水库和其它来源的水混在一起,那些水很可能是收集的雨水和来自马来西亚的供水。</p><p>有一次,在靠近公交车站的路边,看到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在烈日下给路肩刷油漆,我当时想将此情此景拍下来,手放到包里握相机时,又怕老人家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只好作罢。</p><p>有一天,只有我一个人在WS2实验室里,过了一会Natalia也在里面,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一句话也没说。一直隔了几张桌子远,闷了半响,我开了口:“I will drop out and leave from Singapore.”</p><p>沉默了一会,她问:“Did Prof. Chung say anything?”</p><p>“He just called me as an outsider,actually I don’t need his help”, “neither I need help from anybody.”</p><p>再过了一会,她说了一句:“You just do what you want.”</p><p>我的漂亮的二手女房东陈凤英说作为朋友劝我不要退学,她那时又有了一个女儿。和楼下的那般建筑工人一起,在那里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大家都有说有笑。</p><p>有一天晚上,Prof. Chung又推开了WS2实验室的门,只有我一个人在里面,他一看到我,就说:“我终于弄明白了,你是一个“大而化之”的人。”有一天金财说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还有一个当时刚来组里不久的女生,我忘了她的名字,点了几个菜,他付了钱,事后我才知道是Prof. Chung的安排,后来想起来都有点后悔去。</p><p>到了12月初,最后一门课考试结束,当天夜里,我就梦到了已经过世的爷爷的样子,他说了几句话,说了其他人的事,似乎是在琐碎的言语中预留着以后的期望。</p><p>第二天早上我一觉起来,坐在床边,决定写邮件退学,到学校后我就给Prof. Chung和NGS发了邮件,院长签了字,手续很快就办好了。在NUS的最后一阵子,组里王红蕾主动给我发了一个邮件,说以我的勤奋以后一定能有所成就,发类似邮件勉励的还有彭娜。到了离开NUS的那天,我从E4四楼的玻璃门推进去的时候,Panu在走廊里迎面向我走来,我们相互微笑地打了一个招呼,他就下楼去了。我收到了一张全组人的合影照片,背后有不少同学的临别留言,我能记住的就是“All the best for your future endeavor!”这张大家写着字的合影照片,几年后在我们鲲扬公司里,连同我的大学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等都被人偷走了。</p><p>我拎着我那个来新加坡时就带来的黄绿色布包,装好最后一点点东西,推开学生办公室和实验室的门,和当时正在里面的同学们挥一挥手,就说了一句:“我走了,ByeBye”,看到他们一脸惊异的眼神。</p><p>我最后去了E4四楼的另一间办公室,和坐在那里的王艳故作轻松地聊起回去以后就做什么什么的时候,Natalia坐在一旁,看都没看过来一眼,带着稍稍一点点哽咽的声音:“When will you go back?”</p><p>“I think it will be next week”,就离开了…</p><p>最后我还要到中国驻新加坡大使馆办一张出国留学证明。</p><p>第一次到大使馆,什么事也做不了,因为他们只在周二和周四办理手续。</p><p>第二次赶在这个时间点去时,刚好那时的国家副主席也就是现在的最高领导人访问新加坡,大使馆忙着,哪有空搭理我。</p><p>到了第三次,排了长长的队之后,在那张表格上,有各选项诸如大学毕业、博士毕业、或者博士肄业等的方格上钩了“其它”,留学证明的表格最下栏留着大使馆教育参赞周建平女士的圆珠笔签名,她以前到访过我们实验室,我和她还在实验室里握过手,当时她很客气的。</p><p><br></p><p>北冥有鱼,</p><p>其名为鲲,</p><p>鲲之大,</p><p>其背数千里,</p><p>化为鸟,</p><p>名为鹏,</p><p>怒而飞,</p><p>其翼数千里,</p><p>若垂天之云。</p><p>有一次我买了一本《庄子》,在家里阅读时,昏昏沉沉,看到这一篇时惊起,顿觉不可思议。</p><p>在NUS的最后一个学期,我一直还在上最后那两门课,课堂里浮想联翩,慢慢地琢磨着“厦门鲲扬膜科技有限公司”这个名字,希望不是从小鱼开始就飞出水面而变成人们都看得见的小鸟,而是经年累月潜在深海里化为鲲,总希望有一跃而起的时刻。</p><p>要离开的那一天,建中一个人专门从学校里过来,一起拿着行李送我到樟宜机场。</p><p>我上了虎航的飞机路过香港,再夜里乘大巴过深圳回厦门,头脑里一直浮现起以前在新加坡期间自己写的几句诗:</p><p><br></p><p>冰泉驱就几分寒,</p><p>奔流何曾惧深潭。</p><p>傲看群山垂暮色,</p><p>寒风消尽过千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