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

翁昌年

2015年与志平、震宇摄于震宇家。 我的小学 上海市峻德小学位于福州路山东中路仁济医院隔壁，与基督教天安堂相连，是一所教会学校，由宋氏三姐妹的母亲倪家出资建成的。我曾经在这所学校学习4年，1948年我从老家扬州来上海治沙眼，就留下读小学。我家是大家庭，孩子多，祖父请了家庭教师，在家里办了私塾，所以我在峻德小学从三年级起读，至1952年毕业。 学校规模不大，单轨制共六个班，空地不多，有室内健身房，有高度不够的篮球架，乒乓桌，滑梯等。学校围墙与仁济医院之间，有一块小小的空地，放学后，我们常用书包做球门，踢皮球。 师资学历高，实力雄厚。校长姓徐，约50岁，未嫁，脸上很少有笑容，常阅读英文书信。六年级班主任陆培华老师，身材颀长，戴金丝眼镜，沪江大学毕业，是才女。五年级班主任张安美老师（女），微胖，较严厉。四年级班主任陈惠芳老师，矮小清瘦，据说57年被打成右派。三年级班主任苏佩雪老师，和蔼可亲，住在虹口一日式洋房内，我们毕业后曾去拜访。校内除了一位打铃的老教工没有男老师。解放后派来一位穿列宁装梳短发的年轻女老师，教我们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和跳秧歌舞，时间不长就调走了，印象不深。 值得一提的是倪老师，她是宋庆龄的表妹，30多岁，衣着讲究，冬天穿金钱豹裘皮大衣，高贵优雅，一副贵妇人的派头，教地理，她周游世界，见多识广，讲课很受欢迎。为了表示倪家对学校的支持她义务兼课，分文不取。有一次，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她向学生打招呼，要参加重要社交活动，让同学自习，坐在椅子上拿出化妆盒补妆，下课时连声说“对不起”。 学习负担不重，没什么家庭作业，课外活动丰富多彩。除了打乒乓、篮球，踢皮球等外，因校内空间不大，同学常常结伴去外滩黄浦公园、虹口公园或复兴公园玩。还从江海关附近的码头乘轮渡到对面浦东的农村捉蟋蟀（那时对岸很荒凉）到过虹口天通庵看小火车……学校组织的活动至今仍有深刻印象，圣诞节总有文娱演出，除唱歌外，还表演耶稣救助穷人的小品。学校常发动学生给穷人献爱心，捐钱物，参观在江湾的伯大尼孤儿院。因为是教会学校，星期天总有一些学生在与学校相连的教堂做礼拜，参加唱诗班，我去得不多，有时会拿到孩子感兴趣的画片。我也买过一部圣经，像字典大小，纸质非常好，内容毫无印象。 那时没有择校风，都是就近入学。我们同学大多住在离学校一两公里的范围内。由于福州路山东路一带是商业区，家长大都经商，很多同学的父母在各种运动中被冲击，在我记忆中，有两三位家长自sa 身亡，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阴影。我小学毕业后，去扬州读中学，与同学联系不多，假期回上海也参加过不少聚会，这种联系一直保持到文ge ，因为阶级斗争越抓越紧，我就遇到上海造反派找我外调，了解小学一位同学的情况，因抄家时发现一张集体照片上有我。由于害怕被牵连，我与同学的联系就中断了。80年代初，移民日本的文英同学回上海，打听到我的下落，写来热情洋溢的信，她牵记儿时的朋友，也谈了对文革的不满，我小心谨慎地回了信，对敏感问题我回避了，结尾我仍不忘劝慰她，“在日本有困难就回来，祖国是强大的靠山”。 2014年春节，我请学生找到震宇同学的地址。他是我小学同学中离我家最近，经常在弄堂里趴在地上打弹子（玻璃球）的好伙伴，毕业后保持联系时间最长的一位。我公交转地铁，花一个多小时终于在闵行一个小区找到分别50年的老同学，我们都老了，但一眼仍然看出了对方。在促膝长谈中得知，他是顺风顺水的幸运儿，杨思中学毕业后考入南京化工学院，毕业后以照顾父母为由分回上海，在一家设计院工作直至退休。他的命运之所以令人羡慕，是得益于他的姐姐是“老革命”，抗战时她在上海读中学，不告而别，随同学奔赴延安参加革命，父母急得死去活来，亦毫无音信，直到1949年解放军进城，她才穿着军装回家。我们谈到了同学中一个可爱的“小老外”——白昂利，是个混血小男孩，爸爸是法国人，妈妈是中国人，因而他象费翔一样漂亮。穿着打扮自然与众不同，冬天也穿短裤，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他家住在福州路江西路口的汉弥登大厦，他妈妈对造访的小朋友总是热情款待，不是请我们吃水果就是尝巧克力。他爸爸是法国领事馆的商务代表，没到毕业，白昂利随父亲迁往北京了。在震宇的努力下，找到了志平，他原住在山西路昼锦里，我常去他家做客，他劳作手工做得好，做的水车会转动，搭的别墅内有会亮的电灯，我很崇拜他，华师大物理系毕业在市计量研究所工作，退休后定居美国，2015年回国与我一起探访震宇，半个多世纪未见老同学激动异常，有说不尽的话题。 在震宇家，电话联系上女同学逸蕴，住在平型关路一座高层建筑内。华师大数学系毕业后分往山东农村，吃了很多苦，没到退休年龄，办病退回到上海，行动不方便。我接过电话，喊了一声“小兔”（她的小名），对方开怀大笑，显然十分高兴。我们相约多联系一些老同学聚一聚，叙叙旧情，共同回忆快乐的童年。 我曾经回到母校旧址，想看一看她现在的模样，但仁济医院扩容使她不复存在了，心头一阵莫名的悲凉，母校荡然无存，但小伙伴张张笑脸又浮现在眼前，欢乐的笑声仍在耳边回响…… 峻德小学与天安堂思倪堂相连 2014年与震宇摄于上海航华 前排右一文英家住棋盘街，景德镇陶瓷学院毕业与爱人(日本战争遗孤)移民日本、前排中逸蕴家住山东路仁济医院对面，前排左1慰清、后排右一慰民、左一震宇 志平的邮件 文昂住河南路广东路，上海音乐学院毕业后在中央乐团工作 若青住金隆街，小学毕业后进入市6女中，因健康原因未考大学，去南昌八一麻纺厂工作 60年代初树良从江西回沪探亲与同学小聚。 后排左1宝龙家住昭通路，唐山铁道学院毕业，在大地震中遇难；左2慰民家住广东路江西路，未考大学，进厂务工；右2文昂、右1树良、前排右一敏功住汉口路，会唱弹词；右2慰清，慰民之姐，视力极差，无法坚持工作；右3明媚与树良均住延安路宝裕里，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毕业在济南工作；左2震宇、左1这位同学我忘了姓名。 中为天宝住山东路广东路，后为前线歌舞团舞蹈演员 文英在东京家中 全家接受NHK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