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的乡愁记忆之二：乡音未改鬓毛衰

江勇

小时候就读过贺知章的诗：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未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体会到贺知章大诗人所表达的牵牵的乡愁，浓浓的乡音，以及一个老人的深深的乡情。

而江山人的乡音特质，又是格外的具有特殊的标识。

特别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之前出生的江山人，说普通话真的很不普通，通常都有比较重的江山口音。有些在外面工作了几十年，已经当了很大领导的江山人，一开口说普通话，马上就会暴露江山人的身份。

到外地出差，遇到江山老乡，可以说不用介绍，只要一张口，双方都能马上惊讶地说：

你是江山人？

这就是江山口音带来的特别的好处。

江山的几位研究江山方言的大咖，得到的基本结论是：这种有特色的语言，是因为江山方言保留了较多的古汉语发音。

举例来说，江山人说话的说，叫做“曰"，这便是古汉语的发音，还有江山人把"猪"叫做“耷“，这也是古汉语的发音。

我认为还有一个理由可以佐证江山方言确实保留了古汉语的发音。这就是，江山人的发音非常类似于日语的发音，而日语是继承和保留了古汉语的发音的。

如果要假装日本人说话，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就是每句话后面加上“青蛙"两个字，然后大声一点，干脆一点喊出来，就非常象说日语了。

比如可以试着说：“你今天哪里去的青蛙，我今天喝酒青蛙"。

是不是有点日语的味道？

而用江山方言的发音，再后缀"青蛙"两个字，那日语的味道就可以更浓了。

有一个故事，一个江山人在上海，路过日本领事馆，觉得那房子有点意思，便想拍个照留念。拍照时为了摆好位置，他不停地后退，结果要退到大门里面了，此时门口站岗的卫兵过程干涉，叫他站到门口外面去。

此时这位江山老兄口里突然嘣出一句话：“格勒策勒离青蛙！麦勒策勒离青蛙！瓦男弗遮得格青蛙！"卫兵一听，哦，这个人是日本人呢！于是耐心地站在旁边，等他拍完了照，然后客气地请他出去。

刚才这句话，大声一点说，日语的味道很浓吧！翻译成普通话是什么意思？就是：“今天哪里来，明天哪里来，我不知道呢。"

哈哈哈，有趣吧。这也简接证明，江山方言保留了很多古汉语的发音。

于是，江山人可以自傲了，换句话说：2000多年前，全国人民都说江山话，现在的江山话就是当年的普通话。所以，可以高喊一声，厉害了，我的江山！

古汉语的特征是简洁而生动，而这一点，江山话也确实做到了。

我觉得最能体现江山话简洁而生动的一个词叫做：

叭辣沙耿！

这句话很难翻译成普通话，最接近的翻译是：“摔了个嘴啃泥。"但这个翻译没有全部表达出“叭辣沙耿“想表达的形象，而在用字上是六个字，比江山话还多用了两个字，增加用字50%。

仔细研究一下这“叭辣沙耿"这四个字，可以发现这是用四个动词组成的一个形容词。四个字分别表达了四个动态：

"叭"：是指一种扑倒的过程，准确地说，是开始扑倒的状态；

"辣"：是落下来的意思，是一个倒下去的过程，是正在倒下去，但还没落地的状态；

“沙"：是指重重的倒在地上的状态，也就是已经倒在地上，并且有点嘴啃泥的状态：

"耿"：是指整个身体盖在地上，象乌龟王八一样盖在地上。

想想看，这个词够生动吧。

老一辈的江山人，有时候为了装出自己的普通话说的很好，把本来江山话和普通话相同发音的字，一定要念成所谓的普通话，因此也有些趣事发生。

比如说有人把一般情况下的“般“字，念成“盘"字，因为他觉得“般“是江山话的发言。然后说：“一盘情况下"。

有位领导把"韭菜"的“韭"字，念成“非"字，然后还解释说：“这个非菜，就是江山人说的韭菜。"

此后，许多干部背后悄悄的叫那位领导是“非菜局长"。

还有人把说话的“说"，发音成“雪"，觉得那应该是标准的普通话发音。

于是又有了一个很经典的笑话。

说是有一个江山人在部队里当了个连长，他的勤务兵姓“薛"。这个连长每天早上都很认真地要带领士兵们出操。那天早上连长起床，发现老天下了一场大雪，于是，他马上对他的勤务兵说：“小薛，来来来，我跟你雪（说），你去跟他们雪（说），你雪（说）我雪（说），今天下雪，所以早操不操了。"

因为江山方言具有很个性的特征，这也成了在外地江山人互相联系的纽带。

记得当年读大学时，有一回和同学在华家池旁边散步，聊天。此时有个女老师走过我的旁边，她很快听出了我的江山口音，然后停下来，用江山方言和我打招呼：“同学，你是江山人啊。"

"是呀！"我很惊讶，同时也知道我的普通话说的有多糟糕了。

老师自我介绍说她在学校里是做行政工作的，是江山人，当年大学毕业后留校工作。她了解到当时整个学校江山籍的学生也就八九个人，于是她叫我把所有的江山籍学生都叫上，周未到她家吃个饭。

周未我们去她家的时候，觉得老师条件也不是很好，一家人住在低矮的平房里，总共两个房间，每个房间大约不到20平方米，没有配套的厨房和卫生间。走廊里搭了一下，就是做饭的厨房。

但是老师很热情，菜也很丰盛，有海鲜大螃蟹。作为一个乡下人，我是第一次见过还有那么大的螃蟹。老师还拿出了红酒招待我们，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红酒这种东西。

老师很热情，并且说，同学们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她，她能邦忙的，一定邦忙。大家都是老乡，老乡必须互相邦忙。

那歺饭，我们吃出了浓浓的乡情。

我还亲身体会到一次，江山口音带来的好处，以及深深体会到江山人的情与义。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火车还是绿皮车，火车常常很拥挤，经常买不到票，或者只能买到没有座位的票。

有一回我买到一张站票，上了火车后，发现竟然还有一个空位置，旅途劳累的我，心中一阵狂喜，急忙一屁股坐了下去。

此时旁边一个年轻人马上对我说：“这位置是我的，你要坐，付20元钱。"

那时20元钱也不是小数目，我急忙解释说让我坐一下，我可以付5元钱，20元太多。他说，你别和我讲价钱，我们是不讲价的。

我知道我遇到了"霸坐党"了。那时有一拔年轻人专门在火车上霸坐，然后卖钱，他们不是一个人，往往是一伙人霸一列火车，他们可以用拳头和你讲价钱。

我还继续和他讨价还价了几句，又舍不得花20元钱，然后很不情愿地站起来。

此时，年轻人忽然用江山方言说：

你是江山人？

我说是呀。

他们年轻人，普通话标准，我没听出来他的口音。但是，他听出了我的江山口音。

他然后说：是江山老乡啊，那你坐吧。这样吧，我的头来检查吋，我示意你，你必须马上站起来，否则我会挨骂的，还有，如果有人买这个位置，你必须让出来，我们要挣钱的。

那一刻，我觉得江山人的讲义气，讲乡情的传统，已经在年轻人一代中，继续传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