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文武斌

又是一年儿童节，我的童年在七十年代，留给我快乐记忆的也就这三张照片。

看图说话吧，头一张，大约72年年底，我有三周岁了，是母亲抱着我，全家一起在革委会大院门口八字墙前照的，那时照相稀少，可能是送大我十六岁的哥哥去四川眉山当兵前留的影，大哥的部队是50军149师445团，50军是原来驻藏的十八军，文革开始后驻防成都周边乐山等地区，据说是周总理秘密调动张国华过去的。大哥虽是城镇兵，可比较憨，分配他搞步兵里面的小炮（60炮）操作，他说大部分时间是放驮炮的骡子上山吃草，三年兵下来，连个党也没入上，把老爸气坏了，老爸还曾买了高级糖果带单位秘书代写的入党申请书一并寄去，就指望他入个党回来……

那时我懵懂的年龄，住革委会（原人委会，后政府）大院里，人小，跑不远，最早有印象的是和几个小伙伴玩捅煤球炉的钢筋，把交通局宿舍的一小姐姐碰伤了眼角，说是我弄的，我也不会辩的年纪，老爸陪上医院赔鸡蛋了事。

还有的印象，革委会（政府）大院里玩泥巴是常规项目，那时大院里水泥路面不多，找着砖头霍着湿泥再插上小棍子当坦克的炮筒，棍子在夏天随处可见，就那人们扔了的棒冰棍，我和老田阿姨家的孙铭乐此不疲，穿着小花裙的小蓉静静的看着我们玩……那时的政府大院没什么人，静悄悄的，大人们都在忙吧，下乡的下乡，上学习班的上学习班，少了父亲的管束，放养的日子，深深的大院里我们随地大小便，掏鸟撒sei（小便）时候偶尔有大人走过来吓唬我们，把腰间的钥匙拨的哗啦响，作势拿小剪刀说割小鸡鸡，印象深刻的有个高个的李叔叔，还有高大国字脸的吕传灶叔叔，他们都是老爸原在税务局时候的干部，看见他们来，撒了一半也紧急“刹车”，快速鸟兽散，身后传来他们讨厌的哈哈大笑声……

这第二张照片，有日期，75年和老爸在县城大北街照相馆照的像，不知为什么事照的像，看穿着可能是生日。这相片的底片在二十年以后我翻印，大北街老照相馆老板仅凭黑白的底片就认出老爸来，看来老爸在小城里人面熟。

七虚岁的我，现在看自己，白净斯文吧，其实那时三天两头开始上房揭瓦啦，该是刚住胜利路时候，走街串户，那时家家都没富人，街坊邻居都不大锁门闭户，今天串东家明天钻西家，玩的最多的是胜利路头上几家了，仪表厂老程家的小儿子阿武玩的最多，年龄相仿，春夏秋冬几乎形影不离，粘知了，西门外河滩下翻石头捉卡（小螃蟹）回家点树枝烤着吃，和他一起放鹅在新华书店后面小山坡吃草，小山坡上撒欢跑的时候还不小心踩死一只新华书店一位胖阿姨养的毛绒绒的小鸡，胖阿姨逮住我，新华书店另一位职员要我背心脱下来光着上身，说回家拿三角钱赔小鸡的钱，要我说父母名字，无奈把父亲报给他，胖阿姨一听，“啊，你是老严家啊，回去吧，算了算了”……回到家斗着胆子告诉老爸，还想着管老爸要三毛钱去赔人家小鸡……

自那以后，好几年不敢进新华书店的门，心理阴影太大了，后面的胜利台我们经常玩，翻跟斗，我们叫“打风车”，然后爬上台上的天花板，颤巍巍地踩两脚印再爬下来，天花板上不好玩，都是灰，台上的木地板下面小半人高，我们也钻，里面除了破砖头都是干了的shi，臭烘烘的，不过也有我们自己拉的，久入鲍鱼之肆，倒也不觉得恶心，只要有地方玩，都去钻钻看看……

阿武家五兄弟，他三哥后来考取炮兵学院，去了广西部队了，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了，老三胖胖脸，温和的哥哥模样，该是那条街上有出息的，军校毕业，那时非常光荣的。还有玩的近的，酱油坊另个陈家，也是老小，陈军，几乎天天一起，两个程（陈）后来我们一个班同学，陈家老大是城里拉板车的头儿，人高马大，那嗓门跟打雷一样，但对我，声音放的很轻，我奇怪的是，他每次俯身和我说话都是用普通话，其实我在城里野惯了，很少说普通话，早潜移默化了城里土话，陈老大外号大头，陈大头，据他后来说，他这板车队头儿是我老爸封的，真正队长是我父亲，他整个七十年代主管县里的城建和房管工作，少不了用他们板车，工钱由老爸定，开始是八分钱一板车吧，斗山街老许儿子当时那么小也拉板车挣钱贴补家用了，69年的“七.五”洪水后，废墟上的河西公园也是老爸负责组织调度他们板车运土方建成的。

再看自己照片，还记得那时穿这军装，老爸要求我风纪扣必须扣好再出门的，人小扣风纪扣很吃力的，但不敢拂逆曾是职业军人的老爸。

最后一张照片，政治课堂（现在的示范幼儿园）前拍的，武装带，真品勃朗宁枪套（枪是木头枪），这装备，小县城看不到的，平时不能戴着上街，大小鬼要抢，我军帽都给抢了好多了，都是老杜伯伯杜万钧提供给我的，杜伯伯是老八路，河北人，住在胜利路时候，他是来我家串门聊天最多的爸爸老朋友，当时六七十年代人武部的老同志和老爸关系很好，所以我手里的五角星，合金的正品，多了去，那鲜艳的五角星，绒绒的红领章，我爱不释手，自然是我手里珍贵的宝贝，杜伯伯有次直接把自己头上带五角星的军帽脱下给我，还说下次再拿个新的小一点的……

杜伯伯老忘记这茬，可我惦记着呢，这一惦记，惦记了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