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光

贠靖

<p>  慕容雪两腿交叉着坐在落满灰尘的窗台上,倚着泛黄的橡木窗套,拿起那本已经看了无数遍的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翻到第一页读道:“我正坐在波音七四七的机舱里,这架硕大无比的飞机正穿过厚厚的乌云层往下俯冲,准备降落在汉堡机场。十一月冷冽的雨湮得大地一片雾蒙蒙的。”读到这里她再也无法静下心来读下去了,抬起头心烦意乱地瞅着屋顶的天花板。</p><p> 午后的阳光像探照灯一样透过薄薄的窗纱映射在窗台上。她抬起头,有点耀得睁不开眼。</p><p> 屋子里有些凌乱,一只叫椰果的母猫翘起尾巴在客厅里大摇大摆地踱着步,跳上跳下好奇地嗅嗅这里,又看看那里。她伸出手,它就听话地把头凑过来,在她的手心里蹭着。这是一只纯种的布拉多尔长毛猫,体形修长,眼睛深邃得似克什米尔的蓝宝石一般。她将手移开搁在它的背上滑动着,就觉得有些干涩划手,它以前不是这样,摸上去很光滑的,就像骡马市的橱窗里挂的杭州绸缎一样。它会不会生病了,我要不要带它到宠物医院去做个检查?她想起来了,它这些天似乎胃口也不大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它会不会肚子里有虫?上次带它去宠物医院的时候,那个新来的小姑娘还特别嘱咐:“记得一个月带它来驱一次虫!”好像早就过了一个月了,这么想着,她就放下书,急匆匆地换上外套鞋子,抱着它来到院子里。</p><p> “你好赫连家的,我可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你这条红坎肩很好看,和你的气质很搭。怎么,宝贝它病了吗?你是要带它去看病吗?”住在楼下的梅姨问,“对呀!”她说:“它最近好像有点厌食,不好好吃东西,毛也变得干燥了!”慕容雪来到街上打了辆的士,坐进车里,她才想起来,上次丈夫赫连荣开车拉着她和椰果去宠物医院,还是梅姨介绍的,那小姑娘应该是梅姨在乡下的一个远房侄女。</p><p> 的士都开出很远了,她才想起来刚才居然没跟梅姨说一声谢谢,多亏了她把自己引荐给那位年轻的开发商,他们才买了这处房子,当时可是省了不小的一笔钱呢!</p><p> “您先生怎么没来?”小姑娘边给椰果驱虫边问。“他岀差了。”她帮小姑娘把猫摁在一张宽大的台案上,用食指和拇指一点点翻开它细密的长毛,将驱虫药涂抹上去。 “我刚才来的时候在院子里还碰见梅姨了!”她说,小姑娘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都没合上,一脸的错愕。“姑妈已经去逝一个月了,您一定是认错人了。小姑娘眼里噙着泪水,哽咽道:“那次您去医院看她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后来护士叫我去拿药,回来您已经走了。” “不对呀,我刚刚明明看见梅姨了,还和她打了声招呼,她说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我了,还说我这条红坎肩很好看。”慕容雪自语道。“您一定是太难过,一时接受不了姑妈离去的现实,才会岀现这种幻觉。”小姑娘说:“我知道您跟姑妈关系很好。她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什么亲人,姑父去逝后她就一个人过,您常陪着她一起逛超市,一起喝咖啡,让她忘掉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痛苦。”</p><p> 对呀,慕容雪想起来了,梅姨是病了,病得很重,还是她打车把她送到医院,又给她远在奥地利的儿子打了电话。本来梅姨不让打电话,说儿子在那边很忙,回来一趟不容易。但她这次的确病得很重,大夫说她的白血病已无药可治,脊椎里的骨髓已经纤维化,没有了造血功能。</p><p> 梅姨儿子回来的时候他妈妈已经走了。办完梅姨的丧事,她儿子还特意来到慕容雪家里,跟她说了声谢谢。</p><p> 梅姨走的很平静,其实她心里早有预感。她说过:“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赚了。只是舍不得院子里的这些邻居们,舍不得你。”梅姨说这些话的时候扭过脸去,眼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洇湿了半边枕头。她掏出手帕给梅姨揩着眼角的泪水,梅姨接着说:“那个开发商,你最好躲着点他,不要跟他走的太近。他跟我说过他喜欢你,不要让他影响到你和赫连荣的婚姻。”她一个劲地点着头。</p><p> 小姑娘已经给椰果做完了驱虫手术,把它抱起来放到慕容雪怀里。“它很乖很黏人!”小姑娘说:“下次记得别错过时间哦!”</p><p> 慕容雪全想起来了,赫连荣也并非出差了,是搬岀去住了,他们吵了一架,好像吵得很凶。她抱着椰果来到街上,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下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乱极了。(文/贠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