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情缘

金禪

<p class="ql-block">2023年正月初一我家的合照</p> <p class="ql-block">  自从我母亲去世后,家里有爷爷、父亲、叔叔和我四个男人。亲生的母亲29岁就撒手人寰,抛下了一周岁多的我,在我的脑子里根本没有留下一丁点的印象,父亲伤心地看着既无知又无助的我,望着我这个自幼就没有娘的小东西,悲从中来,暗自神伤。那个时候苦命的父子俩相依为命。父亲为了我不受坊间传闻的后娘的虐待,避免我吃后娘的苦头,决定不再续弦。虽然我的三位姑姑都会回来帮助照料,但是毕竟她们都有自己的家啊,我爷爷觉得,家里没有一个主妇操持家务,就不像一个完整的家。打我母亲不在的时候起,亲友们的往来变得越来越陌生,失去了当年的兴旺景象,现在家里面老的老小的小,而且都是男人,真的不像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庭。</p> <p class="ql-block">  凡事皆有因缘,全是这一个“缘”字。我三岁的时候,父亲肩头上扛着我,“嗨啦啦啦,嗨啦啦啦,天空飘彩云呀,地上开红花呀……”我一路上在父亲如山的肩膀上唱着歌,父子俩应约前去水碓里放水磨面粉,半路上见到一位挑着麦子的妇女,我突然间大叫“姆妈,姆妈”!这个叫声着实把父亲吓了一跳,同时也惊动了前方的女人,只见回头冲我笑了一笑,父亲说她听到我的喊叫声,立即满脸通红,感到十分的吃惊和高兴,脱口应了一声“哎”!真是前世注定的,“缘”来挡不住,后来她就成了我的继母—我终生难忘的“阿婶”,直至永远。阿婶和我的母子情缘仅仅只有20年的时光,把我从步履蹒跚呵护到上学读书,含辛茹苦养育成人,操劳着给我结婚办喜事。</p><p class="ql-block"> 自我生下女儿后,阿婶高兴得不得了,就在孩子未出世时,提前准备好了许多的小孩衣服和尿布之类的物品,阿婶从孙女呀呀学语起,教会她唱儿歌和革命歌曲,讲小孩子能听懂的故事,孙女也乖乖的叫“奶奶,奶奶”,嘴巴很甜哦,祖母孙女隔代相亲相爱,幸福而快乐着。自从孙女断奶后就一直带在身边,有时候一手抱着孙女,一手提着泔水桶去喂猪,孙女的小手搂着奶奶的脖子,把头偎依在奶奶的耳朵旁边,很是乖巧可爱。</p><p class="ql-block"> 1971年农历十月廿五那天晚上,阿婶吃完晚饭洗净碗筷后,黄昏时,搨了三根差不多两米长的苧蔴线。因为我们计划新建三间泥墙屋,请了十多位青壮年劳动力,第二天早上要去奉化左溪坑背杉树,父亲有事去灵鹅,我在离家四十里的大山里做瓦匠。阿婶抱着我两岁的女儿,一起唱着革命歌曲《东方红》,上楼睡觉,上床后给孙女把了尿,二弟三弟和表弟都睡同一层楼上。大约十点钟左右,父亲办完事情回家上楼,开灯正想要与阿婶说话,却发现阿婶已经口吐白沫,满面通红,神志昏迷,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巳经无法回答父亲的说话了,父亲一看这情形,连忙大声的呼叫阿婶的名字,听到父亲的大声呼叫,惊醒了我老婆、兄弟三人和我的女儿,二弟和表弟第一时间赶紧去灵鹅请老三医生,父亲和三弟围绕在阿婶身边,一边呼喊一边摇着阿婶的身体,我老婆没有来得及穿外套就赶上楼来,一看阿婶的情况,马上用嘴巴对阿婶的鼻孔进行人工呼吸,我女儿瞪大眼睛看着奶奶和大家,没有发出一点点声响,三弟大声的呼喊“阿婶,阿婶”!等到医生请来,巳经无力回天,发现阿婶巳经走了,而且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医生说是高血压引发的脑溢血,父亲回家发现后仅仅一个小时左右,不是亲生胜如亲生的阿婶走了,时年51岁。那天晩上,我睡在大山深处的瓦棚搁楼上,莫名的肚痛持续到半夜,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我的表舅姆来报讯,说是昨晚上我阿婶突然发急病,由救护车送往县人民医院救治去了。我听到消息后,立即停止生活,赶紧去壶潭村里出纳处领现金六十元,也没换衣服,拔腿就跑,真的是归心似箭,心里祈求阿婶平安,三步并作一步,飞一样的奔跑在高低不平的坑边小道,飞奔中路过余家坑表妹的家门口,表妹看到我心急火燎的样子,我只听到她在我背后远去的问询,我答应的声音都随风飘散,我飞快地跳跃在东林村后的十里西岭山路上,四十多里路程,仅仅只用两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北漳,如果想要我用同样的时间重跑一回,只能待来世吧。遇见我的岳父,告诉我发生的实情,但是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等我迈入屋内,发现阿婶巳经躺在堂屋的门板上的时候,直冲到阿婶面前,紧紧地抱着阿婶的身体,只是大声的呼喊“阿婶啊阿婶,这究竟是怎么啦”?撕心裂肺,痛断肝肠的情景在我的身上爆发了,而且很快就昏死过去了,等我清醒过来,父亲和两个弟弟都和我抱在一起,伤心痛哭都成了泪人,里里外外的亲友已经哭成一片。自己的亲生母亲死去所没有尝过的痛苦,现在切切实实地体会了,什么是“生离死别”?什么叫“爹死娘葬”?阿婶再也无法满面笑容地亲手接收我挣来的钱了,阿婶的突然离世,把我的身心彻底击垮,自从失去阿婶之后一场下来,我的体重十足轻了十四斤,本来方正的国字形脸庞,浑身壮实的我再也回不去从前的那个状态了。阿婶的养育之恩,比天高,比海深,真的无法用言语表达。此情此景,历历在目,仿如昨日。可怜我苦命的父亲壮年又受丧妻之痛,苦水和血只能往肚里吞,这悲伤的感觉只有他才知道。我失去阿婶纯洁的母爱,成了心灵深处永远的的痛!两个弟弟从此失去亲娘,幼小的孙女永远地失去了奶奶。三弟那年14岁。我们结婚以后与父亲、阿婶和两个弟弟和睦相处,一起吃大锅饭三年,阿婶走后,父子四个齐心合力建造了三间新房子,接着二弟结婚成家,我们全家共同在一起生活了八年。等到我们兄弟分家的时候,我女儿巳经8岁,儿子也有5岁了。</p> <h3>  我三岁那一年,就是我在路上叫“姆妈”的同个年头,经媒人介绍,征得双方同意,阿婶在明明知道我家的底细,而且有我这个前儿子的情况下,由爷爷作主把阿婶娶回家做了我的继母。缘分使然,原来就是一家人,阿婶孝敬爷爷,关心父亲和叔叔,爱护我更如己出,正是前世今生我遇到了世界上最爱我的母亲。当时阿婶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邻居趁我小不更事,教我握紧拳头,口喊“六月的日头(太阳),晚娘的拳头”,在我阿婶面前示威。阿婶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面带微笑,一点儿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当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后来我想,阿婶背地里肯定会伤心难过,但是,既然如此,她的泪水只能往肚子里流。由于我母亲生前的大气,左邻右舍都把我家当自己的家,现在阿婶来了,把这些事情都推给爷爷来解决,多嘴多舌的都感觉阿婶小气,但是阿婶都会一笑而过,毫不计较。她始终能够把握住做人的道德底线。虽然没有我母亲在的时候那么门庭若市,也算得上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从小调皮的举动和声音,让全家充满欢乐的气氛。</h3> <h3>  阿婶生于1921年,是一个叫观下的村庄,与我母亲同岁,从小失去父亲,母亲改嫁,生有同母异父一妹一弟。她从小由大妈带大,阿婶教我叫大外婆,而且是一位“花脸外婆”,她的大伯是一位盲人,会算命,我没有见过,她8岁的时候送给灵鹅的一户人家做了童养媳,要比男人大好多岁,成婚后,阿婶干些裁缝的针线活儿,男的却是不务正业,土改时又犯了国法,被人民政府镇压了,那年阿婶28岁。她经历了世事的沧桑和无奈,看透了人情的冷暖,承受了苦难和孤单。阿婶生育过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儿子,后来只因天花病,医治无效而死了,只剩下阿婶孤身一人过日子。阿婶有老屋楼房两间半,砖木结构,石雕的窗户很精致,有古老的床、八仙桌、大橱、小橱、梳妆台等家具,阿婶享有房屋和财产的继承权。我小时候上楼的时候,白天也光线阴暗,看到黑咕隆咚的很是可怕。从1957年起我们在这老房子里生活了三个年头,直到1959年父亲在本村建好新房子后才搬回来。1971年时由阿婶作主,把老屋转让给了二弟的岳父家。</h3> <h3>  阿婶来到我家没有多久,我就患上了“奶痨”,拉肚子拉的是清水泻,胃口全无,低着头,闭着眼睛,浑身无力,看到我病成这样,父亲以为我的小命难保,四处求医问药,阿婶更是急得流泪,打听到土方法是,集七位刚刚在喂孩子的奶娘,用她们的奶水煎至稠状后服下,此病可愈,阿婶急忙去灵鹅村挨个讨奶,说来也巧,当时刚好有七位救我的母亲的奶水如愿以偿,如法炮制,硬把我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每一次听到阿婶说的那一刻,我都会刻骨铭心地感动。我奶痨病发生的时候,不分时间,不分地点,随时要拉肚子,阿婶说,最厉害的那次是吃一顿饭的时间,前后七次,不停地拉,一次刚刚擦干净,第二次接着就来,阿婶毫无怨言,耐心细致的把我清理干净。此情此景,我终生难忘。</h3> <h3>  我记得阿婶来的第二年,我四岁,一个冬天的早晨,有人约好要去水碓磨面粉,父亲背着我一路上哼着小曲,唱着绍剧野调,悠悠然地往田野中的水碓屋而去,到了水碓屋,父亲就放下我,并嘱咐我在屋里待着,不要往外面乱跑,一会儿就会回来,我很顺利地答应了父亲。不知道等了多久,还是不见父亲返回,我就试着往屋外走,沿着父亲筑水的方向,踏着甽畻小心翼翼地走去,那天早上地上有霜,并且甽畻是冰冻的,经太阳出来一晒,有点儿化开,特别的湿滑,我踉踉跄跄大约走了二十米左右,脚底下一滑,咕咚一声整个人都掉进水甽里了,虽然落水,我并没有害怕,因为阿婶给我穿上的衣服很厚实,加上体重轻巧,就仰面朝天躺在了水面上,真的是“举目望青天,任其自漂流”,感觉蛮舒服的,甽里的水载着我,离水闸越来越近,水也越来越深。真的是我小命该有人救,香球阿公这个时候也到水碓来,一见到水上漂着的我,急忙忘了脱衣服和鞋子,就往水里冲,一下把我抱起来,我巳经变成一只落汤鸡,阿公抱着我急忙跑到我家,阿婶一见我这副模样,泪流满面,吓得要命,心疼的不行,急忙扒下我的衣服,用热水洗干净,擦干身体,换上我的枣红色的长棉袍,抱到太阳底下晒太阳。等到父亲筑水返回来的时候,发现四下不见了我,就大声呼喊我的名字,还是不见我的人影,一看甽畻上的一大片水渍和零乱的大人脚印,就明白了,快步流星往家跑,见到我却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巳经在与阿婶和爷爷聊天。阿公因为抱着我,他的衣服也被打湿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事后,阿婶责怪父亲怎么会让我一个人留在屋里?亏得有惊无险,虚惊一场,自从这次我的落水事件发生后,每一次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没有让我离开他的身边,直到我长大成人。儿女都是父母亲最大的牵挂。</h3> <p class="ql-block">  我在读小学时,灵鹅小学离家一里多,一看时间可能要迟到,马上背起书包往学校里跑,无论冬夏,刮风下雨,阿婶会在我上第二节课的时候拎着蛋炒饭、烤麻糍、饭团、冷饭麦禾等到学校的教室门口等我,下课的时候我躲在角落里很快地把东西吃完,阿婶站在旁边看着,嘱咐我慢慢吃不要呛着。阿婶如果有事,她会托厨房的阿婆转交给我。春天的气候变化很大,早上起来发现很暖和,却在半早上刮起大风就转冷,阿婶会准时送衣服来学校,保证我不会冻着。这样的恩情持续到我六年小学毕业,全校师生都见证了阿婶对我的爱心和关怀。我想自己亲生的母亲未必能够做到这样!我学校里任小组长、中队长、大队长,评为三好学生和五好队员,成绩都名列前茅,每学期由学校里颁给的各种奖状送给阿婶看的时候,她那灿烂的笑容和兴奋的劲儿,比她自己获奖还要高兴。每次我带着奖状第一时间先交给阿嬸看,同时每一次阿嬸都会放下手中的活儿,赶紧将面粉熬成浆糊,哼着她自己才能懂的小曲儿,站在凳子上,按照我的要求整整齐齐地贴到墙上去,决不会过夜,每个学期获得的各项奖状,贴满了厨房的三面墙壁,后来连廊里板壁也贴遍了奖状,奖状虽然是我获得的,阿嬸功不可没啊!老师们对我特别眷顾和器重,同学们对我的拥护和爱戴,我始终活跃在学校的各项活动中,4年级开始在学校负责抄写黑板报和轮流敲钟。从5年级开始能够读懂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红岩》,《野火春风斗古城》,高尔基的《母亲》,《暴风骤雨》等等,一个人在自家楼上看到深夜,而且能够记住主要的情节和主角的名字。自从当了少先队大队长之后,每年的清明节扫烈士墓的时候,都是我在队伍前面扛着鲜红的队旗,雄纠纠,气昂昂,不怕苦不怕累。值得一提的是,读五年级时的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全校师生集中在操场靠近东边法国梧桐树下,用两张乒乓球桌搭起的讲台,台上放好桌椅,我一个人在上面讲长篇小说《野火春风斗古城》,整个下午讲到太阳落山,超过了放学的时间,大家都聚精汇神听我从头到尾,有声有色地演讲,杨晓东、金环、银环……每个人的性格,每一个场景,都会按照书中描述的内容一一道来,讲到高潮段落,慷慨激昂,手舞足蹈,犹如身临其境一样,一个下午茶都没有喝,也不知道口渴,我的心与故事紧紧的围绕在一起,我想凡是当时听我讲故事的老师和同学,都会牢牢记住当时的情景。小学毕业我以双满百的成绩考入上东中学,三年初中也一直与黑板报结了缘。以至于我自幼就有超强的组织能力,几十年后的小学同学会和初中同学会都成为发起人之一。这些都离不开阿婶无微不至的关爱。从小就喜欢闹腾的我,阿婶却会放任我,在村里做孩子王,家里凡是敲打就能够发出声音的铜面盆、洋油箱、铜踏盖等,都被我敲得粉碎,很好的铜面盆只剩一个圈。只要我高兴,阿婶只当无事一样。用旧蚊帐作为幕布,叔叔小店里的红印泥和墨汁当作化妆品,苧麻丝染红做成枪头的红缨,凡是脑子里想得到的,家里有的东西,都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牵着黄牛当马骑,但是不做出格的事情。由于阿婶的宠爱,从小就养成以我为主的个性,决不听从别人的安排,直到年轻时候在社会上生活才有所改变。</p> <h3>  记忆中的第一次剃头是给阿婶的面子才剃成的,“小怕剃头,老怕看牛”,4岁那年我的头发巳经蓄得很长,远看以为我是一个小女孩,灵鹅村的苗仁师傅、柏根师傅,加上一位叫“左手佬”的共三位剃头师傅想要对我下手,却不料我先下手为强,推翻了剃头的工具箱,把剃头用的围巾布、掸毛刷子、梳子等都往地上扔,亏得他们早就有防备,把主要的吃饭工具—推剪和剃刀拿在手里,或者藏了起来,然后像是杀猪一般把我抲牢,真的是“一人拼命,万夫莫敌”,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就范,想必是他们根本就没痛下杀手,但我一阵下来已精疲力尽,气喘吁吁,他们换了用软计,问我喜欢谁抱着剃好?我怕软不怕硬,第一人选当然只认阿婶抱我,所以我坐在阿婶的怀里,阿婶的大腿把我的小腿夹在中间,轻轻的扶着我,乖乖地让苗仁师傅围上剃头布,由他给我先用剪刀剪去长头发,“咔嚓咔嚓”推剪的声音不是很舒服,后来用剃刀刮汗毛,痒得我赶紧把头往下缩,怕真的会把我的脖子割出血来,在阿婶的保证和劝慰下,才不太放心地让苗仁师傅把我的头理完。他剃小孩子的头发的确有一套,掌握小孩的心理,一直讲着好话,耐心加细心,而且下手很轻。往后我一直认他理发十多个年头,而且一直保持一个样式的“西洋发”。这次理发没有阿婶的陪伴,是不愿意让他们剃了的,估计我的头会蓄得更长,真的变成一个假小女孩。</h3> <h3>  阿婶个子高,小时候曾经裹上脚纱包脚,没几天因为疼痛难忍而放弃裹脚,因此大脚着地很有力,小时候,阿婶拉着我,背着二弟,牵着牛去地里给生产队看牛,一般情况下,我们母子三人会把牛赶到离村一里路左右的上东江边的柳树林里,靠近东北边的叫上砣头,靠近西南边的叫下砣头,中间的地方叫做桥下潭,因为靠近水源,牛喝水方便,那时,江里的水清彻见底,水中游着许多石斑鱼和其他不知名的小鱼。我们三个地方轮流着放,偶尔也会把牛赶到离村不太远的小山上去放,牛在吃草,阿婶手里还干着针线活,如果把牛放在平坦一点的草地上,阿婶会把我抱在大水牛的背上,小屁股贴在牛背上有温暖的感觉,只是忍不了牛虻和苍蝇的乱飞乱咬,牛尾巴虽然不停地摇动着发出“啪啪、啪啪”的声响,除了牛屁股周围能够赶走牛虻和苍蝇,牛身上其他地方一点儿也没办法,有时候闻着那个浓浓的牛粪和牛的特殊臊味,坐在牛背上看风景,体验书本上“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那个意境,美妙极了,那情景总是历历在目。夏天早稻收割时,要把田里的稲草晒燥供冬天的牛吃,趁着中午别人休息时间,阿婶会一个人去田里把整亩整亩湿稻草往田边地角拉,或者挑到另外空旷的地方晒太阳,干的大汗淋漓,喝上一点土烧酒或者消暑的十滴水,继续拔一脚陷一脚从田中间往四边拉,直到干完为止,父亲因为要耕田,中午需要休息,没有能够帮上忙,偶尔也会帮助拉和挑,只有在晒干后在树上蓬稻草的时候才搭手,阿婶把晒干的稻草挑往村边的树林中的大树下集中,晒干的早稻草发出阵阵清香,蓬稻草的时候用竹杆制成的叉子往树上送,父亲莲蓬稻草要先选中粗壮直透的大树,在树一人多高的位置绑一个草蓬脚,防止草蓬脱落,然后围着树杆,一手抱树,另外一只手一层层往上叠,一圈圈的往外延伸,然后用脚把稻草踩结实,蓬到一定高度再往里收,最后封顶,扎紧,远远望去像是圆圆的一盏盏的灯笼,有的像甏一样的形状,是一道乡村美丽的风景,着实好看。冬天里父母从草蓬里拔下稻草,绞成短短的稻草段子,拌上用温水泡开了的花籽饼,当作饲料供牛过冬,稻草的好坏直接影响牛的身体健康,父亲养了一辈子的牛,对牛的吃性和生活规律一清二楚,只有冬天养好健壮的牛,才能在春风中奔跑如箭,春耕时节派上大用场,当然还有一个在牛屁股后面跟着的小看牛倌,父母亲在生产队里养牛是出了名的好手。生产队养牛有额外工分补贴的,年年如此,父母亲乐此不疲。 “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放在第一位,在我13岁那年夏秋相交的时候,去坎头村的前山岗头斫第一次茅柴,阿婶高兴得要命,早早为我准备斫柴的茅刀、冲担、柴绳和小人的草鞋,第二天,全副武装出门和小朋友们一起去斫柴,还带上糕饼当点心,约中午时分,阿婶接柴竟然接到了坎头村前面的软底湾,差不多到了斫茅柴的山脚下,我斫的茅柴只有两只枕头差不多大,估计有20斤左右吧,我倒觉得很不好意思,阿婶倒好,见到左邻右舍逢人就夸儿子会斫柴了,相当的骄傲和自豪。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去斫柴,不管东西南北,无论远近高低,硬柴还是茅草,阿婶是逢柴必接,如果去溪里坑,阿婶肯定会接到金庭观后的马面岭脚,并且带着开水和我喜欢吃的东西,我的重担,阿婶挑在肩上,就不用停息,双手托着柴担左右盘肩挑,我空手屁颠屁颠儿的追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叫停,阿婶才放下柴担,母子俩深情相望,发出会心的微笑,说实话,我的柴虽是我斫下来的,在挑往家里的路上,阿婶基本上包了80%多的路程。随着我的力气越来越大,20岁那年,从孝康村的双尖山,一个叫白术底的山上,挑了一担青柴下来,二弟顶了一肩,连叫吃不落,吃不落,我血气方刚,也不见得着力,一直挑到停放手拉双轮车的地方,一过磅,好傢伙,一百九十六斤,如果早知道有这个分量,我肯定不会再把柴挑了下来的。那个时候,阿婶会到华堂村来帮忙在后面推车,再也不用肩膀挑啦。</h3> <p class="ql-block">  前后二十年的母子相依,我心目中的阿婶心地善良,尊老爱幼,忍劳忍怨,聪明贤惠,勤劳俭朴,集中国农村妇女的优秀品质于一身,堪称完美。从来没有骂过我,更没动手打过我,世上哪有这样的继母?叔叔从小有病,力气单薄,父母对他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阿婶替代了母亲“长嫂如母”,让他吃饱穿暖,还供他上了初中,那个时候村里最有文化的人就是我的叔叔。我自读小学到初中毕业,会经常带同学到家里玩,同学们都没能发现我的阿婶是一位继母。二弟比我小三岁,要生二弟的那个晚上,我见不到阿婶吵着跟爷爷要,爷爷告诉我“你要做阿哥了”,我立马就停止了哭闹,也不完全明白做阿哥究竟是个什么东东?说来没人相信,阿婶一日三餐,喂饭喂到我七岁,那年叔叔要结婚了,把父母的结婚床和家具让给了叔叔,阿婶认真的告诉我,如果亲戚朋友来喝喜酒,把看到你还在喂饭的消息传出去,你老婆就难讨了,我想想也对,何况二弟早就自己在吃了,再喂也怕别人笑话,感到有点难为情。从此本来早就自己会吃东西的我开始自给自足啦。阿婶也真真是用心良苦。</p> <h3>  自从阿婶让我单独自己吃饭以后,她每餐会变着花样给我做一二个我喜欢吃的好菜,我原来被喂着吃变成了由自己吃,挑菜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了,有一次阿婶实在变不出好菜,只蒸了一碗鸡子浆,就是鸡蛋加入适量的盐,潺温水打匀后放在饭锅里蒸熟的水蒸蛋,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只顾着自己吃,却不料二弟第一次动手拿起勺子,我一勺,他一勺,我一勺,他一连三勺往自己碗里放,等到他第四勺再想往饭碗面放的时候,随着我大吼一声“全部让你吃吧”,我端起整碗鸡子浆直接倒在二弟的饭碗里,碗外面的桌子上溅了一大片,我这个举动,一下子真的惊呆了父亲、阿婶和二弟,二弟一看就嚎啕大哭,我一生中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发生了,父亲大骂一声“你xx的”,把桌子上的碗、盘、筷子、饭菜统统都掳掉,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盘碗落地声,整个厨房地上遍地狼藉,一蹋糊涂,我一看情况不妙,拔腿就向外面飞奔而去,二弟同时也停止了哭声。大约一个小时后,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愿接受父母的任何打骂,而且准备诚心诚意认错的心情回了家,我却发现,桌子巳经擦掉残菜剩羹,厨房地上已经把饭菜和打碎的盘碗打扫干净,父亲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阿婶的两只眼睛红肿,正在煮面条,我想肯定是因为我的错误举动而伤心落泪,我连忙“阿婶阿婶”的直叫,阿婶应着,她看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埋怨我的神情。我看到父亲唯一一次发的大火和举动,真的一辈子也忘不了。阿婶的宽容和大度铭刻在我的心里,这心情无法用语言来表达。</h3> <h3>  打“鸡子浆”事件发生后.好长一段时间我没理会老二,觉得他不应该与我老大争啊。我虽有错,造成全家的不愉快是由于老二而起呀。过去了几天,看见老二趴在八仙桌边的四尺凳上摇动着玩,我一时冲动很快地爬上了八仙桌,立即解开裤带,直接把尿往老二头上浇了下去,当老二发觉被淋得湿透的时候,阿婶闻声从房间出来,我马上一阵风似的跑出家门,躲到很远的地方。后来见我长时间没回家,父母都着急地去找我,我怯生生的跟着他们回家,只听阿婶说了一句“你这个孩子”,倒是父亲骂我对弟弟不应该如此做法,我知道真的错的不像话,发誓下次决不再犯。听阿婶说当时她把老二洗干净头发,换了衣服,这个事情也没告诉我父亲,父亲知道的原由是老二自己告诉父亲的。</h3> <h3>  三弟生于1957年,在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的时候,一家五口分别在五个地方,父亲耕田组,阿婶缝衣组,我读小学,二弟幼儿园,三弟托儿所,晚上回来的时候才能在一起,两个弟弟都跟我一样叫“阿婶”,我每年都会有新衣服,二弟穿我穿过的,三弟穿的时候要缝补好,或者接袖子和裤脚再穿,但是鞋子每个人都会新的,因为每年的鞋子都会被穿破。逢过新年大家都穿上阿婶精心准备的衣服。自从不能够“放开肚皮吃饱饭,鼓足干劲搞生产”的大伙拢吃食堂饭后,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阿婶会煮鸳饭,就是前一餐提前盛出来的新鲜米饭放入大锅里,中间放入淘洗过的新鲜米,打开锅盖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中间那块盛放在淘箩里,大家吃的是边上的饭,那饭的口感是软软的,缺少米饭的香气,也不经饿,很快会肚饥。餐餐如此,我有时忍不住爬上凳子去偷冷饭吃,阿婶明明知道也当做没有看见,我想想都会发笑。阿婶有些时候会煮粥,或者饭汤面条,加上青菜。三年困难时期,“人吃猪粮,猪吃牛粮,牛在杨柳树下乘风凉”。凡是可以充饥的玉米芯,金刚树刺根,乌糯根,野菜,米糠等等都用来做粮食,甚至一种叫做“观音土”的泥巴也挖出来充饥。米衣糠能治微肿病,是特供的精品,据说饿死了许多人,我们却没有饿过肚子,因为父母亲在家里藏了500斤的稻谷,半夜三更父亲去水碓里把米捣出来,然后阿婶用稻草烧成的火灰结,用闷碗把粥煨熟给我们吃,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看到阿婶吃的却是菜泡饭,番薯丝、麦皮粿……也是我从来都没有吃过的东西。父亲在田间地头种点马铃薯或者其他可以充饥的蔬菜瓜果,共同度过那个艰难困苦的岁月。我们家门前有两口水塘,老辈人都叫里塘和外塘,二弟八岁那年夏天,有一天,阿婶在家做针线活儿,忽然听到有人大喊“有人落水啦,有人落水啦”!阿婶闻声抛开手里活,赶出家门,一看里塘有一个小孩正在塘的中央挣扎,头发在水面上一逶一透,嘴巴里不断地喝着水,阿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塘里跳,然后使劲向那个孩子游去,抓住小孩的衣服就往边上拖,立即抱上塘坎,一看原来是下台门的香富,这个时候,他巳经喝了很多塘水,等到缓过气来时,直吓得哇哇大哭,亏得有惊无险,人到没有什么事。后来听阿婶讲到救人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点儿不会游泳的阿婶,竟然会毫不在乎地跳入塘里救人,而且自己终究也弄不明白是怎样把香富给救上来的。阿婶的救人行为受到村民的称赞,我为拥有这样见义勇为的阿婶而骄傲。</h3> <p class="ql-block">  1957—1958年,我们全家都迁去灵鹅村十三队落户,住在阿婶的老屋,老屋的北方隔一条路就是灵鹅小学,在家里面就能够听见学生的读书和唱歌的声音,这里原来是竺家祠堂。屋后的水甽里常年有活水淙淙地流淌着。父亲牵着两头大水牛和农具加入,由于上山落地、牛犁车耙样样精通,深受大家的欢迎。“一个是粮食,一个是钢铁,有了这两个东西,什么都好办了”,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大办钢铁,到处筑起炼生铁的土高炉,伐木烧炭,炼出来的却是铁乌龟,全民发动,热火朝天。后来称为发“五风”。</p><p class="ql-block"> 灵鹅竺家乌台门竺绍康故居,是三连食堂的所在地 ,差不多四分之一的灵鹅人都在这里吃食堂饭,我家的八仙桌放在前厅东侧靠板壁的地方,一日三餐“放开肚皮吃饱饭”,有劳动能力的“鼓足干劲搞生产”。我读小学二年级,一放学就直接奔向食堂,看到吃饭的人争先恐后,熙熙攘攘,那场面十分壮观。这样的大锅饭前后不到两年就结束了,那时候人的思想真的都是大公无私,无论大人小孩都有共产主义精神,都认为已经实现了共产主义。</p><p class="ql-block"> 为响应国家号召,父亲把土灶上的铜汤锅挖了出来,支援国家建设,换了两斤猪肉,阿婶打算给父亲补补身体,因为耕田是体力活,肉里放入白糖,农村叫做糖焐肉,加好水后放在火炉中炖,我第一次听说这是个好东西啊。那时候三界人来上东大办钢铁,洗铁沙工人的食堂办在我们家靠东边的房子里。父亲去耕田,阿婶去了缝衣组,老小抱去托儿所,阿婶把看火炉的任务交给我和二弟,并且与三界的几位师傅打了招呼,托他们帮忙照顾我们兄弟俩和在炉子上面炖的糖焐肉。我觉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差事,巴不得肉能够早一点炖熟,可以尝尝从来还没吃到过的“糖焐肉”,等到罐里冒出热气,肉的香气飘出来的时候,兄弟俩就一直站在罐边,开始口水直流。大约半小时左右,三界师傅说肉应该可以吃了,我一听,高兴得不得了,一只手用洗碗布裹着罐盖的滴子,打开肉罐盖,另外一只手拿着筷子往罐里夹出肉来,用嘴对着肉吹了几下,先用舌头舔一下,尝到那个感觉真的是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好的不要不要的,接着把半生不熟的糖焐肉往嘴里送,二弟也想要,这时候,三界师傅说,糖焐肉只有一个人吃了才会补,千万别让二弟吃,我听信了他们的造话,就把二弟往门外赶,我在后面赶,二弟就在前面跑,追出50—60米左右,我就急忙返回家里,一块肉巳经落肚。一进家门直奔肉罐,等我把第二块夹起的时候,三界师傅说“快点快点”,二弟已经站在面前,我忙着一边吃肉,又急着把二弟赶走,我追他跑,我停他也停,这次要比前一次远一些,巳经跑出更楼外的树林边了。如此反复来回,估计我已经把半生不熟的糖焐肉差不多吃掉一半,可怜巴巴的二弟却没有尝到肉的半点滋味,现在想想,为什么当时的我会那么的自私和绝情?会做出这样的事?真的太不可思议!到了晚上,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肚皮痛的死去活来,不停地呕吐,不停的拉肚子,大汗淋漓,严重脱水,父亲急着去找郎中,阿婶抱着我,抚摸着我的肚子,看到我这个又气又恨又好笑,巳经被严重的急性肠胃炎折磨得没有人样的儿子,泪水一直徃下流,口中念叨着“你这个小孩,你这个小孩”,我该当有救,郎中给我吃了药,吐光泻干净,第二天早上虽然浑身无力,但活龙鲜虾,背上书包照常去读书,我又过了一关。但是,从此以后,我每次闻到肉的气味就会恶心,就想要吐的感觉。你会这样做吗?你有这样的经历吗?世上独一无二,真是天晓得。二弟一直为这件事恨恨不平,但是那时候他真的也很无奈,没有办法与我抗衡,谁让他遇上了我这个老大?这件事也让我明白了,三界师傅的话是不真实的,没有他们的起哄和从中瞎鼓捣,我也不至于要吃那么大的苦头,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都会竖汗毛,太可怕啦!每每兄弟间谈到“糖焐肉”事件,二弟总会耿耿于怀,埋怨我这个老大真的不近人情,连点汤都没有尝过,根本就无法知道肉的味道如何?唯一的好事就是也不要像我这样,吃尽痛得死去活来的苦头,唉!回不去的、特别的、可怕的童年记忆。</p> <p class="ql-block">  二弟从阿婶的背上就学会了看牛,而且对看牛情有独钟,他一手牵着牛绳,一手拿着呼啸丝(毛竹枝),像模像样地,天生一个小放牛。说来也奇怪,这么大一头牛,竟然会很听二弟的话,牛在偷吃稻麦和庄稼的时候,二弟会动用家法—手中的呼啸丝。二弟读书的学习成绩很好,但是到了五年级的时候,提出要求不想读书了,而想要去看牛。灵鹅小学的校长姚老师为了二弟的事情,专门来到我家里,父母亲热情地招待了他,煎了鸡蛋,拿出自家的土烧酒,先让姚老师过一下酒瘾,姚老师也好这一口。以后我把姚老师当做亲戚来走动数十年。阿婶把二弟叫到面前,姚老师、父母亲和我,当时我在上东中学读初中二年级,四个人做起二弟的思想工作,劝他继续好好学习,将来会有出息,成为有用之才,我就很明白地告诉他,你不去读书,今后千万别后悔,也不要埋怨谁不让你读书,没有文化吃苦头的时候就是你自己造成的。大家苦口婆心说来说去就是不听,不过为不读书要看牛的事,从来都没有当我面说起后悔的话。这时候,乘着酒性,姚老师征得父母同意,突然抓住二弟的两只手,悬空地把二弟拎起来就走,二弟岂是等闲之辈,十多岁的年纪,力气要比同龄人要大许多,一看这个动作,连哭带闹,双腿乱蹬,死命的挣扎着,衣服被脱出,裤子也蹬下,几乎赤身裸体,姚老师必竟是一位教书先生,力道有限,经不起二弟的一番折腾,拎了十多步路,已经吃不消了,气喘吁吁,额头冒汗,酒巳醒了一半,心想援手再动,谁知道二弟贼精贼精,聪明得很,姚老师一松手,什么也不顾,一阵风似的逃跑了。我们大家都无话可说,二弟的读书之路停在高小五年级,从此他如愿以偿,当起了名副其实的、神气活现的小放牛郎,他以此为荣,巳经成了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有一天,与同村的放牛小孩一起,去上砣头的杨柳树林的草地上放牛,不知道为什么与一个名字叫“团猢狲”的打了架,二弟占了上风,那个被他打得哇哇大叫,不料他父亲刚好在附近的沙棚头干活,听到哭声就随手折了一根桑枝条,赶到现场不问青红皂白,就朝二弟的脸上打去,一连两棒,把他的右耳朵都打得“嗡嗡嗡”的直响,耳朵边上的脸颊,马上肿"起来两道小指粗的血痕,等我和父亲闻讯赶到后,父亲只说了一句“小孩打架大人掺和算什么事”?背起二弟就去看医生,我即破口大骂,也是一生中最过瘾的骂,骂打二弟的“x你妈,x你祖宗,x你这畜生……”,凡是我所知道的农村中最经典的“相骂经”都派上了用场,那人自知理亏没有还口,更不敢动手打我,一连数日,我见一次就骂一次。二弟这两棒被打得怨啊,作为老大,必须遵循“兄弟是手足”,“拳头打出外,手把挽归里”的原则,维护我们兄弟的尊严。只因那人是父亲的表妹夫,此事不了了之。阿婶看到二弟被打成这样,心疼啊,只是伤心落泪。二弟的右耳朵被打以后,与另一只耳朵的听力有明显的不同,我为此事忿忿不平了许多年。</p> <h3>  阿婶勤俭持家,40多岁学会了织土布,经商量后,父亲请来了1959年给我们建造新房子的木匠,岩头毛佬师傅,做好一台扎实的木制织机,请灵鹅村的良法师傅扎好织布的篾扣,请观下阿婶娘家的章法师傅来经丝匀线,按照辈分我叫他舅舅,土改时他曾担任过上东区的武装部长。他要先找个场面大的房子,把各家各户纺好的棉线集中经成一个线轴,在经线的时候,他会讲曾经当过武装部长的光辉事迹,我总觉得他在吹牛,如果那么牛逼,也不用现在给我们经布呀。匀布以前要把每一根线穿进篾扣,这是一道必不可少的程序,经线全靠扣来梳理,然后选一个好日子,用面粉煮熟后的面糊,加水搅拌成稀稀的浆糊,放在大脚盆里做匀布的材料,趁着晴天风和日丽,匀布的程序要在平坦、干净的地方进行。我看到章法师傅打开线轴上的经线,一部分一部分地透在脚盆的浆糊里,先用手轻轻翻动,然后用脚踩踏,像农村腌菜一样慢慢地踩,他唱着小调,悠哉乐哉,有时候会给我讲笑话,在充分让线吸收浆糊后,拉出来搁在高高的匀布架子上,推动篾扣,用大刷子刷开已经浸透的棉线,让阳光晒透和风吹干,这时候的棉线用手摸起来每一根巳经硬棒棒的,干透后一圈一圈地再往轴里摇,这个过程决定了布的50%的质量。后来还请过横路的胡一平(村里人叫他扬高),他是蒋介石的红人胡绍昌的儿子,天生聪明绝顶,志高气昂,他在嵊县绍剧团担纲演出《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中的孙悟空,我亲眼看过他演的猴戏,当时的功夫和演技,绝不亚于浙江绍剧团的六龄童。我会做他的下手,他偶尔心血来潮,一个筋斗会悬空地从这边翻过匀架的布线到了那边,功夫实在了得,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我大声喝彩,连连拍手叫好,有时候兴起,会连翻几个筋斗或者打虎跳给我看,因为我和他有缘,很合得来。这样一个轴至少也有数十斤重,根据多亲们各家用线的多少,织成长短不一的布匹,这是织布的第一个步骤。阿婶织布的师父是灵鹅的水钗阿姨,因为我们两家是世交,她教的很用心,先把匀好的轴放在织机的后前方架子上,把扣放入织机的挡板中间,(天台师傅用的是一个人能背动整台织布机的腰机,份量大约七八十斤重,是把经线的扣用绳子绑在腰带上的,用双手顶着扣板,一推一放,一上一下,左右手抛着梭织布的,快的师傅能够织一目多布。凡是要织布的人家都要好酒好菜招待,坊间传言,天台腰机师傅说“吃肉织肉布,吃豆腐织豆腐布”,曾经有人开玩笑说“给你吃屙,你就织屙布吧”!这当然是题外话)。由本地木匠对织机作了改动后,采用绳子拉动两边的打板,来完成梭子带着纬线的来回穿梭。阿姨然后在两头尖尖的梭中,塞进用来做纬线的线栩,从棱的肚子中间拉出一根纬线的头,一整套前期准备工作就绪,阿姨耐心地作出示范,身子端坐在织机凳上,用左手挡着一前一后运动的挡板,右手拉动牵着打梭板的绳子,左右两只脚脚踏牵动经线的横棒,两股经线一上一下,梭子随着右手拉棒的节奏,在打板的敲击下,带着纬线,左右两边来回穿梭,在经线形成的三角区域内,布就一线一线的织成,靠近挡板的布两边,用篾制成的杖紧绷着,从头到尾始终按照这个固定尺寸的幅度,整齐划一,在一旁的阿婶看在眼里,记在心中,阿婶聪明,上手就会,织的布像皮板一样结实,织布是眼睛左右顾盼,双手、双脚并用的全身运动,只要有力气都会派上用场,阿婶有浑身使不完的劲,有时候虽然有点儿累,但是织得很开心。村里和邻近乡村的人都会请我阿婶来织,接近50岁的时候,我一周岁多的女儿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奶奶织布,有时候唱着儿歌,有时候站起来举着小拳头,高喊“奶奶加油,奶奶加油”!和着“啪啪,啪啪”的织布机发出的声音,形成了一个美妙的和声,此情此景,祖孙相处,其乐融融,呈现一派祥和的气氛。织布的村民要排队,那些年生意特别的好,虽然工资微薄,但是家里增添了一份很好的收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至今尚欠织布工钱没有付清的人家呢。这样足够提供三兄弟的读书和零用钱,这样我们家的经济收入和生活质量会改善很多。后来阿婶带出一个高徒,把这门手艺传给了媳妇—我的老婆,由她继承和发扬,她年轻有为,织的布又快又好,真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时候织布的生意更加红火。 </h3> <h3>  父亲和阿婶夫唱妇随,相敬如宾,勤劳俭朴。阿婶更犹如一台不知疲倦的、高速运转的机器 ,对家庭的付出,对我们三兄弟的关爱,特别是对我的爱,远远超过她对两个亲生儿子合起来的爱。我从小在阿婶的宠爱下,养尊处优,唯我独大,以致于个性鲜明,敢想敢做,勇往直前,永不言败,成为家里的领头羊。二弟想学做泥水匠,我帮他请了名师—林财师父,三年学徒满,自立门户,由于二弟吃苦耐劳,家庭很富足。三弟原来跟我学做油漆三年,可以单独的做活了,却另有想法,要学木匠,我想办法给他请元喜师傅为师,三年后成了高手,黄泽木雕厂的出口家具由他把作,做出活儿精致,地方上小有名气,家里很充裕。对外说起我们三兄弟的时候,觉得各方面都还不错。只要两个弟弟有什么困难,我会尽心尽力的帮助解决。三妯娌之间和睦相处,互通有无,从来没有发生过口舌,实在难得。值此阿婶离开我们已经五十年纪念之际,我特意写《继母情缘》一文,表达我对阿婶的深情思念,回忆母子俩二十年的感情历程,告诉后辈已经尘封的美好时光。人生就是一场永不返程的旅行,某年某月某日,会遇到你应该遇到的人,陪伴你一路同行一段路程,最终离去。最遗憾的是,阿婶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此生我很幸运地遇上不是亲生,且胜如亲生的继母情缘。我一生中刻骨铭心地感恩,并且永远怀念她,愿阿婶在天堂安好!</h3>

阿婶

父亲

二弟

时候

稻草

三弟

母亲

孙女

没有

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