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街凉夜

六月牛

苏州城中最著名的一条街叫观前街，旧称察院场（现在地铁四号线那站的名字又改回旧称了），观前街西头的斜对面，有条小街叫“马医科” ，一说是因南宋马杨祖在此设立药局而得名，一说是以清代御医马培之在此行医而得名。

苏州小街(图片引自网络)

原长305米长的小街（现在东头因人民路拓宽已侵占了不少尺寸），名人故居不少，有清末著名文学家、朴学大师俞樾的故居“曲园”，有清庞氏居思义庄“绣园”，还有正门开在韩家巷、后园山墙蜿蜒在马医科的清道员洪鹭汀的“鹤园”。三个园苏式古典园林的风格，除了亭台楼阁，少不了的是飞花缘藤、墨枝翠草，鹤园的白皮松、曲园的青桐都已是百年沧桑，绣园我没进去过，但听说虽遍植美花，却没有一棵大乔木。垂直于马医科的庆元坊内不足50米远，还有个“听枫园”，是清朝曾署苏州知府的吴云家宅，也是当年我上的托儿所所在地，园内古枫婆娑。即便是巷里的寻常人家，马医科的院里园外也有看点，比如10号里的柿树、21号（这个院落在土丘上）里的红花石蒜、39号里的木绣球。

曲园春在堂(图片引自网络)

绣园(图片引自网络)

庆元坊的凌霄花

严格地说，我家门牌号不在马医科序列，而在垂直于马医科的神道街，正好是1号，所以前院的门开在马医科。前院门对面是马医科小学，是我从幼儿园开始、六年级毕业的地方，只不过我的小学生涯很“动荡”。幼儿园是个绿色二层小木楼，在马医科小学内，门口有两棵大枇杷树，树是未嫁接过的，果小味还算甜，“六一儿童节”正值小满节气，老师分枇杷，成为小朋友们的企盼。

鹤园及园中的白皮松

幼儿园毕业入小学，是在马医科第一小学(就是后来的马医科小学)，同街相距50米不到，还有个马医科第二小学。“马二”原为申问定公祠堂，教室即为沿长廊一井一井院内黑黢黢的房子。一年级未结束，我就到平直小学去上学了，因为爸爸下干校我要跟着住在姑妈家的奶奶；二年级未结束，我又回到马医科，进不了“马一”进了“马二”；未读半载，祠堂要拆除，“马二”并入“马一”，我又回到家对面；四年级刚半年，原“马二”师生又要分出去与景德路上的建设小学合并，我因是宣传队（文工团、艺术团）成员，作为“人才”留在了“马一”，调入了陌生的班级直到毕业。再后来，“马二”祠堂门口的牌坊也移建到了北寺塔门口。

听枫园及红枫(鸡爪枫)(第一图引自网络)

所以，我的小学同学很复杂，有初入“马一”时班里的、平直小学班里的、“马二”班里的、调入“马一”的班里的，但方圆就那么小，就近入学的结果是不在这个班做同学，就在那个班做同学，小学毕业升入苏州市二中，小学的各种班同学(平直小学除外，比较远)几乎都在初一8个班中。留给我深刻印象的是，“马一”入校道两旁荫翳遮天的青桐树，我家从洋房变成公寓，不变的是家里的窗口一直对着这条青桐路，更不变的是青桐春绿秋黄、夏花冬芽，枝条被剪光了一次又一次，树干却增粗了一圈又一圈。

青桐(梧桐)(图片引自网络)

马医科还在，但路、建筑、人变化了许多，少了安静，多了喧嚷；少了味道，多了回忆。脚步静敲轻落，走在凉意阑珊的秋夜里，想念家乡旧街春天含笑态嫣然、秋天桂花影婆娑、冬天蜡梅色浑浅，想念生活了十九年的家中老房子，和那隔着一墙的绕街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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