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鸡是夏候鸟,回来不算晚,一般在秧苗青青的暮春时分。秧鸡鸟种类之一的苦恶鸟(苦哇鸟),想见到这种白胸苦恶鸟不太容易。它不像麻雀、鹊鸲、红耳鹎那样,时不时地出现在我们头顶的树枝上甚至身边的窗台上,叽叽喳喳唱得响亮,白胸苦恶鸟似乎还没有习惯城市的生活,它喜欢躲在人迹少至的水塘边、草丛里,偶尔抛头露面,也总是遮遮掩掩、东张西望,稍有动静就躲起来。苦哇鸟多做窝在水田里,用邻近的水稻叶子或秧苗叶子或杂草叶子,编织成一个吊篮样的窝。大人觉得可恨:这样一做窝,就毁了好几窝稻秧苗,长不出稻穗。我却很喜欢。那小小的鸟窝碧青色,不过拳头大小,看起来手艺精巧。冒着热腾腾禾叶香的小窝,吊在离水不过两拳头的地方,拔叶可见蓝天,探头即是近水楼台,充满了温馨、诗意和浪漫的气息。 苦哇鸟带娃的方式跟鸡妈妈相似:妈妈在前面不紧不慢踱着步子,一二三四只小鸟娃摇摇摆摆跟在后面,悠闲得很,画面很萌。 苦哇鸟步行速度则极快,头低昂不已,从一块秧田里出来,很快翻个田埂,奔进另一块秧田里去。平常也多见于秧田里,或秧田边的灌木草丛竹林里,喜食秧田里的小蛙,蚱蜢,青虫,螺蛳和水里的昆虫。它发出的叫声是又高亢,又急促,比鸡公报晓的声音还要高昂嘹亮,能传出数里之外,在我们巴渝之地堪称鸟中第一,罕有匹敌者。白胸秧鸡的吼号声无甚变化,先是委屈不平而响亮的“苦,苦,苦……”之声,随即就是高大悲切的号啼之声:“苦哇(姑恶)一一苦哇(姑恶)一一苦哇(姑恶)一一”一声接一声,一声紧似一声,音大声悲,惨不忍闻,亦称鸟中之冠。 有关秧鸡的传说各地皆有,但其内容差别不大。有的地方说是不孝妇所变,有的地方说是妇被姑虐死幻化。但大抵都说是一个儿媳妇死后精灵生成。秧鸡因此不仅早入文献,如史震林《西青散记》载:“姑恶者,野鸟也,色纯黑似鸦而小,长颈短尾,足高,巢水旁密条间。三月末始鸣,鸣常彻夜,烟雨中声尤惨也。诗云:“樊川塘外一溪烟,姑恶新声最可怜。客里任他春自去,阴晴休问落花天。” 更是诗人词客借物咏怀的对象,历代写姑恶鸟的诗不胜其数,恐怕是入诗句最多的鸟了。其主旨大多是不离公婆关系,或斥诉媳妇,或为媳妇叫冤。而范成大《姑恶》诗则对此有所辨析:“姑恶妇所云,恐是妇偏辞。姑言妇恶定有之,妇言姑恶未可知。姑不恶,妇不死。与人作妇亦大难,已死人言尚如此。” 而陆游更是有感于母亲与唐婉事件,竟以姑恶鸟为题材写了十四首诗,可谓是独此一家,空前绝后。他的《夜闻姑恶》诗:湖桥东西斜月明,高城漏鼓传三更。钓船夜过掠沙际,蒲苇萧萧姑恶声。湖桥南北烟雨昏,两岸人家早闭门。不知姑恶何所恨,时时一声能断魂。 周作人的一篇小品文《姑恶诗话》可知,秧鸡的叫法各地不一,有的叫苦哇鸟,有的叫苦娃子,大多的地方称为姑恶鸟,也有不少的地方喊苦恶鸟,华南叫它田鸡,俄罗斯则又称为田凫(多见于契诃夫小说中)。 一种传说:据《望江民间故事》载,苦哇鸟,长江中游一带民间至今流传着一个传神的故事。那是说很久以前,有一户人家,母亲双目失明但为人心地善良,儿子忠厚孝道,可儿媳心术不正,好吃懒做。每次儿子为母亲为母亲买一点好吃的东西,她总是暗中弄鬼,欺负婆母眼睛看不见,背着丈夫,常常把好的一个人暗里吃了,只留点残羹剩饭给婆母。婆母眼瞎心明,想告诉儿子,但想到儿子经常外出谋生,害怕儿子出门后媳妇会变本加厉折磨她,只好含泪忍辱,依旧在儿子面前强装欢笑,称赞媳妇贤惠孝道,背地里却一个人流着眼泪。媳妇见婆母好欺负,胆子越来越大,对待婆母更加阴狠毒辣,而在丈夫面前则越发装出一副温顺的样子,使丈夫对自己的行为一点也不怀疑。<br> 一天,儿子要出远门,特地买了一只大母鸡,嘱咐妻子炖好给婆母吃。媳妇当着丈夫的面杀了那鸡。可是,当丈夫一走,媳妇就将炖好的母鸡,一个人躲在厨房吃了个精光,连汤也没剩一口,他耽心丈夫回来问起这事,便背里去池塘捉了许多大蚂蟥,用瓦罐炖了给婆母吃,并说这是儿子给她买的补品,自己连汤也没尝一口。<br> 蚂蟥炖不烂,婆母怎么也咬不动,心里明白又是媳妇弄鬼,可又不敢吱声,只好等媳妇不在旁边且看不见,把蚂蟥倒掉了。没过多天,儿子回来了,问到母亲吃鸡的事,媳妇当然说是给婆母一个人吃了,自己连汤都没尝一口。儿子觉得媳妇孝顺简直过了头,疑心、不太相信,等媳妇走了之后,儿子问起母亲,母亲什么话都不肯说,儿子问急了,又知道媳妇不在旁边,便拿出藏好的蚂蟥,眼泪汪汪地给儿子看,儿子这才知道自己的婆娘不是个好东西,儿子又惭愧又痛心,大怒之下追问媳妇,媳妇开始还花言巧语一再狡辩,并大骂婆母不凭良心,冤枉自己,当丈夫拿出蚂蟥时,她才无话可说。<br> 儿子想到这几年媳妇不知背着他是如何虐待母亲,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老人,越想心里火气越大,于是逼着媳妇当着闻讯而来的左邻右舍,要她吃掉那条蚂蟥,媳妇此时也没办法,面对四邻的指责,真得吃下那只嚼不烂、闻不得的蚂蟥。谁知蚂蟥尚未吃完,媳妇便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接着倒地而亡,化为一只鸟,拍着翅膀飞出村外,钻进了湖边的草泽。它怕见人,白天就躲在湖边草丛、秧田之中,一到黄昏或清晨,便一声接一声地“苦哇、苦哇”地叫过不停,像是诉说自己死的苦,又像是忏悔,更像是告诫世人不要学她的样子。据说,这种鸟一直要叫到嘴里滴血才肯停止。 另一种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个苦命的童养媳在婆家起早摸黑的做活,喂鸡喂猪养蚕,还要烧火煮饭,服侍公婆。公婆本来满意,但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另,总得要树树权威,摆摆架子,完全忘了自己当媳妇时受的苦难,对媳妇吹毛求疵,产生了疑邻盗斧心理,便越来越不满意,常常对童养媳是非骂即打。有一天中午,童养媳不小心打烂了一只碗,她害怕遭到公婆的詈骂毒打,便跑出屋来,躲到院前水田里半人高的秧苗下。他想着公婆的凶狠,想着自己悲苦的命运,在恐惧中竟疲乏的睡着了。醒来后已是傍晚,发觉自己变成了一只似乌鸦的鸟,胸前捆着的白围裙变成了白毛。她害怕极了,惊恐的嚎哭起来,一张嘴就是“苦、苦、苦……苦啊(姑恶)一一苦啊(姑恶)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