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劲(上)(短篇小说)

二筱文学

较 劲<br>二筱原创 <br><br> 憨厚的何顺本来是在乡下种地,却跟自己较劲,一心想上县城挣钱,脱离农村。他来到了县城,也干了几样小买卖,没挣下几个钱,正在犯愁,在县公安局当科长的表哥大赵出主意:“顺子,没看见出租影碟这个行当挺热吗?干这个咋样?”何顺走遍大街小巷的碟社,考察一番之后也觉得行,就用手里的积蓄租了个小门面,进了一批新影碟,买卖就一开张了。<br> 还真行,正值冬天,天黑得早,不少闲人来租碟,生意不错。渐渐地,有人跟何顺混熟了,说话也随便了,有几个二流子,胆肥气壮,问他:“老板,你家的影碟也太一般了!看人家,要啥有啥。有没有带色儿的给咱哥们瞧瞧。”何顺见这几个小子形象不好,口气也臭,不想理他们,但是做生意以和为贵,就和气地说:“小兄弟,你说的那一路的东西我没有。”几个小子推推搡搡地走了,临出门扔下一句:“傻冒!有钱也他妈不会挣!”<br> 何顺与表哥喝酒,无意间提到这件事,搞公安的大赵当然也知道弄黄碟可不是闹着玩的,劝他:“顺子,虽说我在公安口儿,有点啥事儿可以帮你罩一下,可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得了,咱不挣那份钱,落个心里踏实。”何顺很听话,此事就作罢。<br> 过了一年多,何顺挣了一笔钱,心里有点膨胀,感到自己的铺面小,想扩大规模。去外县办事,见有的碟社里间壁着小屋,可以放影碟,比直接租碟挣得多,心里一动,与表哥商量,大赵痛快:“只要你正儿八经干,我保证支持你。”何顺有了底气,就改租了一个大门面,间壁了好几个小屋,每个屋都配备了彩电和影碟机,钱不够,又向大赵借了一些,把碟社支巴上了。真有好运,客流量不小,特别是在他的碟社附近正好有大型土建工程,好些南方来的民工夜里无处消闲,就常来到碟社,点这个要那个,何顺的态度也好,一时挺招人。可是问题也就来了,为了互不影响,每个小屋放碟时是关着门的,民工里有些性饥渴的小青年,不知在哪划拉的带色儿的影碟,在小屋里趁何顺不注意,就大胆地偷着放了看一会儿。何顺没雇人,又忙着租碟还碟的登记和销帐,有时挺到深夜也难免困乏,照顾不到,竟然没发觉。<br> 扫黄打非活动开始了。县文化口儿的人积极认真,每家歌厅、碟社都要检查。每回到何顺这儿,都没啥问题,何顺也十分坦然。<br> 也是该着何顺有个坎儿,点子太背,一天半夜,几个小屋客满,何顺有些乏,就靠着办公桌歪着打了个盹儿,文化口儿的三个人突击检查,有个小屋的民工偏偏正在陶醉地看自己偷放的黄碟,刚放不到5 分钟,门被突然打开,三个检查人员进了屋,一看电视画面,马上变了脸,叫来何顺,何顺一看,头都大了,反复解释这不是他的碟。检查人员人多势众,不容分说,开口要罚5000元,不交钱就没收机器,而那个惹事生非的民工早趁着混乱溜之乎也,再无影踪。何顺百口莫辩,拒不认罚,结果眼睁睁地看着几台彩电碟机被他们拉走了。<br> 何顺这个气呀!天上掉下来的事儿呀!他一个乡下人,与那些穿制服的人交涉,他哪有这个能耐?再说这个冤枉事,也是有理说不出。无奈他去找表哥。大赵相信他为人端正,不会有这种黄碟,为他抱不平。他安慰表弟:“别急,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东西要出来。”<br> 这大赵是军人出身,为人行侠仗义,“哼!欺负我表弟就是欺负我!”他在公安口儿工作多年,自然有几个铁哥们,便托了铁哥们去打听那一夜的检查人员都是谁谁谁,打听明白了,先来软的,请他们放一码。可那三个人表示为难:“看见放黄碟的不是一个人,我们大家都看见了,咋办?再说这事儿已经让头儿知道了,又赶上风口,我们也做不了主。缓一缓,看看领导啥意见再说吧。”<br> 大赵见铁哥们无功而返,动了气:“妈的,拿我表弟开刀哇!放黄碟的多了去了,要不能扫黄吗?抓谁了?缓缓,缓多久?我表弟就干等啊!不行!”他一来气,喝了点儿酒,脑子一热,直奔县文化局,找到局长钱某,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要返还东西。钱局不认识他,见他是个公安口儿的人,一身酒味,为了亲戚红头涨脸的,就心里不舒服,但表面上还是很平静,说:“兄弟,咱俩岁数相仿,都四十多岁了,也不糊涂了。这扫黄工作可是上级下的命令啊,咱都是为公家办事,请多理解我们的工作好吗?我们也有难处。再说这个事儿已经都敞开了,我们全局都知道了,也瞒不得。这么的吧,我们局几个领导上会碰个头,研究完了给你个信儿。行吗?”大赵见他说得委婉贴切,不好再说啥,就回来了。<br> 一周过去了,也没有钱局的信儿,大赵沉不住气了,又踮儿踮儿地去找那个钱局。钱局还是那个态度,不阴不阳的。大赵受不了了,拍桌子瞪眼。钱局还是没吐口儿。大赵发了一阵子火,临走,在门口叫了号:“姓钱的,你文化局有啥了不起!别以为我只是公安局的一个小科长,你就狗眼看人低!跟我较劲?好哇!我倒要看看咱俩谁尿得高?东西要不出来我不姓赵!”钱局一眯小眼睛,嘿嘿一笑:“不远送了,你就等着吧。”<br> 大赵有大赵的能耐,他跟他的头儿孙局有交情,一次孙局带着他执行侦破任务,在危险时刻大赵护了驾,孙局念恩,自然对大赵高看一眼,提他当了科长,要不是大赵文化少,还可能再往上提。如今,这孙局听大赵在眼前一顿神说,不知道是被他吵吵烦了,还是真动了恻隐之心,说:“别说了,不就是几台破电视、影碟机吗?有啥大不了的?我给问问。”孙局操起电话拨通了文化局长的电话,讲明自己身份,说明去电意思。电话那端的钱局掂量着,口气挺软:“孙局长啊,咱们平时没啥误会,请您多理解呀!看在您的份上,东西可以返还,只是他亲戚放黄碟被当场抓住,我们的人出了力,一点收获没有也讲不通,我咋向下属交代?我看,要拿2000元钱罚金,东西立马退还。”<br> 大赵听了孙局的转达,来了气:“这姓钱的跟我较劲呢。要钱?不行!我一个子儿也不给他!”这小子真是个倔性子,离开孙局,噌地上了大客车,坐了一个多小时,径直来到市里。找到了市文化局的头儿李局。原来这李局是大赵一个师的战友,战友当然亲了,不过这李局平时跟战友们有交代,喝酒可以,办私事,尽量别找他,免得办不成伤了战友和气。大赵知道他的臭德性,除了吃喝玩,轻易不找他办私事,只是这事儿不找不行了。他来到战友的办公室,一番诉说。李局碍着面子,说:“你瞅你!明知道我这个人不爱揽事儿,你咋还给我添乱?而且偏偏跟我的下属弄拧了,你小子真是!好吧,看在战友的份上,我给你问问,记住,事儿要成了,别忘了请我吃一顿大馆子。”他还真办事儿,直接打通了钱局的手机,与钱局哇啦哇啦说了半天,末了,说了一句:“哎呀,你就别磨叽了,市里管不了县里咋的?我说了,2000元就免了吧,下不为例。”那钱局毕竟不敢得罪上司,只好照办,果然,电视和影碟机如数返还,何顺的碟屋又正常营业了。大赵说话算话,果真花了几百元请战友吃喝一顿,回来被妻子数落一通。<br> 再说钱局,迫于上司压力退还了东西,罚金一分也没捞着,挺窝火。他不敢恨市领导,就把怨气都集中在大赵身上。要是事情到此结束也就罢了,热闹在后头呢。县城小,二人哪有不见面的时候?这大赵赢了并不见好就收,他有了成功的快感,见到钱局就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气,把钱局气得够呛。钱局想,本来检查是例行公务,何错之有?靠关系势力来压我,算什么好汉!哼,老子也不是吃素的!原来这钱局并非一般人,他本是个社会上的小混混,仗着一个挺有能力的亲戚,当上了干部,又打拼多年,当上了县文化局的头儿,整天在文化圈里与文化人交往,慢慢地收敛了原形,也变得斯文起来,给人以很有涵养的印象,可原始的野性始终暗藏着。如今他的那位亲戚周某官运亨通,越来越厉害,在省公安厅当处长,权力不小,经常到各个市县视察公安工作,威风八面。但这周某与钱局的关系,外人不知。这钱局有此后台,胆子也大了,也是为了一时解气,暗中雇人把大赵暴打一顿,住了院。<br> 大赵挨打,他的头儿孙局坐不住了,打我的救命恩人这还了得!反了天了,连公安局的人都敢打,简直是公安战线的耻辱!他扬言要破案,抓住凶手绳之以法,拉开了架势。然而几天之后动静就小了,最后动静没了。谁能料到是钱局给省公安厅的亲戚周某送了厚礼压事儿,周某收了礼自然办事,对这个县的公安局一暗示,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br> 再说何顺,见东西已退还,以为就此平安无事了,哪曾想表哥挨打住院?明知表哥为了帮他才受这份罪,少不得左一趟右一趟上县医院看望。表嫂是个心胸狭窄的人,见大赵帮何顺又是跑腿又是搭钱,早就看不过眼,这一住院,更是没个好脸色,当着何顺的面就责怪大赵多事,又念叨说:“儿子在北京上大学,还没毕业,得多少钱?你真是没事儿找事儿!”何顺过意不去,赶忙还了表哥的钱,又拿出仅有的5000元钱给表哥养伤,表嫂这才住了口。<br> 大赵暗中被打,抓不住线索,气得直骂。几个同行帮他分析来龙去脉,最后认定那个钱局最有可能。想对孙局提供线索,又看局里也不拿自己为重,更添了火气,也找了几个小子,暗中截住钱局的车,砸碎了车玻璃,把钱局从小车里揪出来打了一顿。这钱局原来就有心脏病,连惊吓带受伤,倒在路上,被家人发现送到了县医院,也住了院。巧的是二人的病房门挨着门,有时上卫生间,二人还能见个面,彼此心照不宣。<br> 钱局心里发狠:“狗娘养的,敢打我!等我出了院,有你好果子吃!” <br> 大赵心里念咒:“王八犊子玩艺儿!你不打我我咋能打你?一报还一报!再动动我试试!”<br> 他俩还是较着劲。<br><b> <font color="#ed2308"> (待续)</font></b><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