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粽香

李明

<p>每次去菜场,入口处诱人的粽香总能成功地让人为之驻足回望。担心主人用了陈年的粽叶,迟迟没有下手,上周,看到主人在摊位边摆放的新鲜粽叶,馋虫再也按捺不住。终于热气腾腾的粽子被我以儿子爱吃的理由提回了家。来不及询问家里的第三个人,我俩就将它们瓜分干净了。舔着嘴角粘着的糖粒,懒洋洋第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记忆中的粽香扑面而来。</p><p>很久没有在家过端午了,很久很久了。</p><p>小时候的端午不会有假期,农村的人们也不会想着去哪里游玩,可这丝毫不影响浓浓的节日气氛。大家可乐着呢。</p><p>先说说端午节的第一大重头戏。因为我的家在洪湖边,最不缺的就是条条相通的大河,得天独厚的条件给划龙舟提供了便利。</p><p>家乡的划龙舟有两种,一种是赛龙舟,另一种是龙舟串乡。赛龙舟在那个时候,绝对是一年中最大的事情了。四乡八里的人们会早早地来到比赛的河边,找个视角很好的地方候着。一眼望去,看不到头,熙熙攘攘的大人小孩把河两岸围得水泄不通。河里的龙舟们也早早地聚在起点附近,有些还在商量着什么。待到吉时到来,锣鼓喧天,鞭炮自是少不了。大人们不聊了,小孩们不闹了。眼巴巴看着起点的地方。发令声一落,龙舟就像箭般飞了出去。一时,热闹重起,龙舟上的鼓声,呐喊声,岸上的加油声,沸腾了整条河的每个角落。</p><p>其实真正地看赛龙舟只有一次,但是如今想来,仍历历在目。一定是儿时的这般盛事太少太少。</p><p>要说赛龙舟,很多人不陌生,如今有了专业的龙舟赛事,我们要看看也不稀罕。但是家乡的龙舟串乡肯定少见了。见多了春节间舞龙舞狮划龙船的串乡,肯定很奇怪龙舟怎么串乡。</p><p>端午前后,爱热闹的人们会组织划龙舟的爱好者,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就开始了龙舟串乡。记忆中的龙舟串乡都是在下午。因为那时忙碌的人们才会在家闲着。远远地龙舟的鼓声和吆喝声传来,大人们撂下手里的活儿,准备回礼。小孩们上蹿下跳,早早呼来小伙伴们,爱动的随时准备跟着龙舟看热闹。不爱动的就守在家附近的河滩边,静等龙舟的到来。终于来了,因为是串乡,龙舟不会一直划得很快,偶尔会加快速度,闹点气氛。一边是龙舟上的壮汉们“齐哟,划哟”的号子声,一边是岸上的童心未泯的大人们的应和声。小孩们更是不得半时的歇息,手拿小棍,摆好架势,和着大人们的号子声,也“齐哟,划哟”地乐呵着。这般景象,仿佛把整条河化成了一条龙舟,我们一起成了龙舟上的主人,齐心协力地想把它划向远方。</p><p>岸上还有一拨人忙碌着,他们是负责收回礼的。乡里人质朴,不会闭门外出躲着,而是早早备好东西在家,等着人来。免不了说些客套话,熟悉的不熟悉的一会儿就热络了。如果碰到亲戚啥的,回礼就会丰厚些。尤其是娘家的龙舟,女人就会底气十足的向人介绍,仿佛他们是借着划龙舟的由头为她而来的。</p><p>如今,河还在,可龙舟难觅了,激情更是难寻。那些已然成了故事,感兴趣的人都少了。</p><p>第二大事就是包粽子了。妈妈们提前瞄好哪里有又大又宽的粽叶,适时采回需要的分量。烧得热水,将新鲜的粽叶放入其中浸泡十天半月。选个闲暇的日子,就开始包粽子了。</p><p>妈妈包粽子,一般会选在周末,因为有我“帮忙”。提前一天,妈妈就会将准备好的糯米淘干净,浸泡一整晚,隔天,纤细的糯米粒就腆着肚子了。妈妈再次淘净,沥干备用。早上,妈妈忙着做早饭,我也不闲着。我要帮妈妈洗干净泡好的粽叶。粽叶经过浸泡,褪去了它青涩的本色,变成了很漂亮的浅黄色吧,看着能流出油的样子。我的任务是将粽叶一片片减去叶蒂,然后用布将两面的细绒毛洗干净,用水再清洗一次,同样沥干备用。这活可一点不比包粽子轻松,叶多呀。往往等妈妈收拾好了准备开工的时候,我还在忙呢。</p><p>妈妈准备就绪,包粽子就开始了。</p><p>选出一两片,小一点的三片,整齐叠好,将整齐的叶蒂那头绕出一个斗来,将米放入,拇指食指三下两下,一个漂亮的粽子就被妈妈变出来了,用准备好的粽绳束腰扎好,一个就完工。这个时候,不管我手上的活儿干完了没有,我一定在妈妈旁边,糟蹋粽叶。一个个瘪瘪的到处漏米的粽子也被我变出来了。耐不过我,在妈妈包的整齐划一的粽子堆里,肯定有我死皮赖脸放在其中的一个与众不同的 丑小鸭。</p><p>不一会儿,粽子越来越多。我的下一个任务就开始了。将妈妈解下的粽子,分散在大盆里。剪去多余的叶尾部分,五个一小结,十个一大结,整齐地摆放着。糯米少了,粽叶也渐渐没有了,粽子堆起来了。妈妈也忙着煮粽子了。半个小后,香气溢出,满屋子淘气地见缝就钻。再也顾不了了,厨房堂屋两头跑。一直到面上的某个粽子被我用筷子检验的面目全非的时候,妈妈说来看看,该熟了。端着早准备好的放了糖的碗,喜颠颠跟着怕烫了我的妈妈。解开热腾腾的粽子,粽子就势在糖碗里打个滚,浑身就粘满了糖粒。舔舔,咬上一口,就停不下来了。</p><p>吃惯了妈妈的粽子,看惯了妈妈的粽子,就以为粽子就应该那个样子。若干年后,奶奶年岁高了,爷爷病逝,奶奶就被伯伯们和我们家轮流赡养。偶然的机会,在端午节回家,看到了奶奶的粽子,和妈妈的比起来,绝对是艺术品。同样的材料,奶奶的粽子是细长细长的,像现在的长辣椒的样子攥在手上,不敢下口,舍不得啊!可惜,只吃到那唯一的一次。</p><p>如今,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再难在妈妈忙碌的时候,守着她等着吃粽子了。端午将至,不知道被疼痛纠缠不休的妈妈还能不能忙前忙后地包粽子。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找到理由,重温久违的粽香,属于妈妈的粽香。</p><p>在妈妈心里,那股粽香一直都在,因为妈妈一直都在,是我缺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