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氏文学.邓晓明】外婆

邓氏文艺

昨晚,我又梦见外婆了。<br> 外婆离开我们已近四十载。但外婆的音容笑貌仍驻留在我的脑海里,她那慈祥的面容,爽朗的笑声,快捷的脚步,仍常出现在我的梦中……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一</b></div> 外婆的一生充满艰难与困苦,磨砺与抗争,平凡又神奇。是中国妇女勤劳与善良的典型代表,也是中国妇女悲剧与伟大的缩影。外婆大约出生在清未民初。外婆到老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娘家在何方,准确的出生日期。外婆是童养媳出身。因为外婆的婆婆结婚多年未生育,按当地的习俗和做法,外婆的婆婆是抱养外婆来引儿郎的。并取名“引郎”。还真灵验,不久外公就出世了。<br> 外婆外公这一对夫妻,外人看来绝对错位和不般配的。外婆身高1米7以上,外公不足1米6;外婆身强力大,外公体弱多病;外婆性格直爽,外公生性懦弱;外婆处事敏捷果敢,外公遇事优柔寡断。<br> 外婆从小生活在公公眼瞎、婆婆早亡、上无片瓦、下无寸地的穷苦家庭里。她小时靠乞讨度日,大了靠打工谋生,过着寄人篱下、贫穷潦倒的苦难生活。苦难,使外婆过早挑起家庭的重担。苦难的生活,铸就了外婆自强不息的品性。<br> 在生产队劳动,外婆总是脏活累活,处处争先;犁耙插播,样样精通。有一次打赌,外婆和男劳动力一起,挑着150斤的绿豆,穿越厚田沙漠,送到10里开外的龙王庙码头,让男人们都伸出大拇指夸赞。但当时人民公社实行的是男女同工不同酬的分配制度。生产队男劳动力一天挣10分,而外婆只能挣7分,外婆对这个最耿耿于怀。<br> 外婆硬是靠着几十年如一日辛勤劳作,几十年如一日的勤俭持家,几十年如一日的积沙成堆,终于建起了一幢四列三间、前后两进、上下两层的中式木屋。今年清明节,我借给外公外婆扫墓之际,特意去瞻仰了外婆的木屋。它仍高傲的挺立着,而与它同龄者,或倾斜、或倒塌、或消失了。据村里人介绍,外婆的屋子找不到一颗铁钉,所有的接口全部是用木尖或竹签。这就是外婆的屋子历经60载不腐不朽、不斜不倒的根本原因,也是外婆一生追求卓越完美的真实写照。<br> 外婆是个疾恶如仇、爱憎分明的人。最看不得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的现象。村里有一个男人,仗着他是大姓旺族,总是软硬兼施欺负邻居家的孤儿寡母,要人家的女儿强做自己的儿媳妇。外婆路见不平一声吼,提着锄头打上门去,把那男人追得无处藏身、连声告饶。<br> 外婆是个助人为乐、古道热心之人。村里头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邻里纠纷,外婆总是热情相助,排忧解难;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物食,总是主动请大家品尝;谁家有个三长两短,外婆总会上门帮忙。方圆几十里,外婆的名字家喻户晓。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inherit;">二</b></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 style="color: inherit;"><br></b></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外婆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儿子。这是外婆心头永远的伤痛,也是作为女强人的外婆最大的软肋。这也是外婆对我这个大外孙疼爱有加、倍加呵护的原因之一。从小到大,外婆就是我的保护神,外婆家就是我避难的港湾。</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我听母亲讲,我出生第三天,外婆来回60多里崎岖山路,用独轮车将母亲和我,接到外婆家蓄月子和调养。</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孩提时,我是枕着外婆的臂膀,含着外婆的乳头,听着外婆的催眠曲,进入甜美梦乡的。</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少年时,我最拿手的是在外婆家房前屋后追鸡逐狗,跳进外婆门前的河溪里摸鱼捉虾,爬到外婆门前的香樟树上捉鸟掏蛋。</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最难忘的是在那三年困难时期,因吃米糠、咽野菜、肚子膨胀如鼓,因大便板结、肛门撕裂、疼痛难受。我蹲在外婆门前的大樟树下,对着又高又冷的月亮,嚎啕大哭。外婆心疼的抹着眼泪,用那粗糙而温暖的大手,一遍遍揉摸我的肚子,一点点抠出那大便来。</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我小时候特别顽皮淘气,经常打架闯祸,惹来皮肉受苦。鼻青脸肿、衣破鞋烂常有发生;被邻居上门兴师问罪的事情也不在少数,身为教师医生的父母亲,只好低声下气给人家赔礼道歉,并送上几个鸡蛋了事。事后,自己免不了一顿毒打。只有外婆在身边才可幸免。</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记得文化.大革.命期间,有一次因不甘公社书记儿子的欺负,一气之下将他痛打了一顿,并将其按在泥水里差点闷死。这无疑是给正在受批斗的父亲雪上加霜,父亲被气得全身发抖,放言一定要打死我这个“取债鬼”。我知道这祸闯大了,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一路狂奔跑到外婆家避难去了。</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我曾经伤过外婆的心,直至今日,我都无法原谅自己。记得那是暑期的一天黄昏,不知何故,外公外婆突然吵起来了,吓得我缩在墙角边哭起来了。随着外公外婆越吵越凶,我也越来越恐惧,抱着外婆的腿不放,尿禁不住流出来了。可外婆没有觉察到我的异常。</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夜幕降临,我趁人不备,跑出外婆家,消逝在茫茫夜色中……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外婆的哭声惊醒了,睁眼一看,天已大亮。外婆光着上半身,正伤心的哭泣着。我正躺在外婆的怀里,身上裹着外婆的单衣。原来外婆发现我出走后四处寻找,到深夜还不见我的踪影,外婆心急如焚,只好央求生产队长组织村里人四处找寻,终于在天亮时分,在一幢废弃的砖窑洞里把我找到了。</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外婆问我:崽啊,你为什么跑出来呀?</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我回答:外婆外公吵架,我怕。</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外婆又问我:崽啊,你想到那里去呀?</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我回答道:我想找一个没有吵闹的地方。</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外婆大哭:崽啊,这黑灯瞎火的,这荒郊野岭的,要是碰到野兽怎么得了啊;要是掉到水里怎么得了啊;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啊;你要是有个闪失,叫我怎样跟你爸妈交待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活得还有什么意思啊。</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外婆接着说道:崽啊,外婆从今往后再不吵架了。</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这事虽然过去了,但对外婆打击太大。我明显感觉到外婆的精气神已经大不如前了。</span></div></h3>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div> 七十年代初,我随父母去到离外婆家更远的地方念书了。从此与外婆相见的次数少了,到外婆家去的时间也少了,心里总感到空荡荡的。有时坐在教室里听课,思绪却飞到外婆家去了,眼里满是外婆的漂亮的木屋、绿荫如盖的香樟树,清澈见底的潺潺流水,满目苍翠的田野……<br> 虽然相距很远,外婆还是会隔三差五的来看望我们,给我们带来欢乐和惊喜。香喷喷菜果米糕、松软焦黄的红薯花生,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在一家6个儿女的家庭,对于正长身体的我们,食物多么具有诱惑力。当我们争先恐后围着外婆争抢食物时,我看到外婆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当我们狼吞虎咽地品尝美味佳肴时,外婆已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之中……<br> 那年的夏天,雨下得特别多。导致山洪暴发、洪水泛滥,农田被淹、道路中断。我所在的镇成为汪洋中的孤岛。外婆已有半个多月没来了。有一天,我正在上课,突然传来噩耗:外婆上吊自尽了。这无疑是晴天霹雳,我惊呆了,转念一想:这不可能啦,外婆那么开朗、那么刚强的人,怎么会寻短见。<br>当父母带着我们赶到外婆家,还是被眼前的情形震住了。外婆的头和脸用红布盖住,看不到外婆的面容。外婆上半身赤裸着,躺在地上的草席上,两脚还残留着劳作时的泥土。我握住外婆的手,往日那温暖强劲的大手,变得冰冷又沉重,整个身躯已经僵硬了,没有了往日的活力。我没有一点怕的感觉,自认为是外婆劳累过度睡过去了。<br> 外公一边伤心地哭泣着,一边喋喋不休地向我们讲述着经过:昨天,外婆因对生产队的分配感到不公平,跟队长争吵起来。回到家里,外公又责备外婆不该多管闲事。外婆本想找我娘倾吐心中的不快,又因洪水把路冲毁了半路折回,外婆又气又急又恼,夜深人静时,趁外公没注意上吊了。<br>我哭了,哭得特别伤心。外婆呀外婆,您吃了一辈子苦,受了一辈子罪,没有享过一天福,您从小就特别疼我爱我,我曾发誓要让您晚年幸福的,眼看着我快长大了,马上就可以挣钱了,可您却走了。叫我如何是好啊。<br> 外婆走了,带走了我的思念,带走了我的情愫。多少年来,我不敢再走进那伤心地,不敢再揭开带血的伤疤。<br> 但外婆的音容笑貌将永远驻留在我的脑海里,铭刻在我的心中。 【作者简介:】<div>邓晓明,男,1956年6月出生,江西新建人。南京气象学院天气动力专业毕业。先后在江西省庐山气象台、永修县气象站从事大气探测和天气预报工作,后调入江西省气象局机关从事行政管理工作。曾担任政工处副处长、办公室副主任、正处级调研员,现任江西省气象局修志办常务副主任,具体负责《江西省气象志》编纂工作。<br>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创作诗歌散文三百余首(篇),先后在《江西日报》、《中国气象报》、《南京气象学院学报》、《南粤诗苑》、《白云诗刊》、《南粤作家》《 海之南方》、《建昌诗社》等媒体发表作品300余首(篇),2016年编印《邓晓明文集--岁月留痕》,2018年编印《邓晓明诗集--岁月留痕》。<br>联系方式:</div><div>手机及微信号:13607065937;</div><div>QQ:948862106;<br>电子邮箱:Dengxiaoming56@163.com<br>邮政编码:330046;<br>地址:江西省南昌市省府大院北二路109号气象局大楼。<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