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古巷知多少》一一三义阁

阿德

扬州是一座有着2500多年悠久历史的文化名城，诸如文昌路、国庆路和东关街等名声在外的街道，另外还有许许多多默默无闻的老街巷。这些老街巷承载着许多扬州人的美好记忆，其中有一条三义阁老街，西接国庆路南连广陵路，位于老城区的核心区域，属于扬州古巷游的亮点之一。

鸟瞰扬州古城沧桑古朴、瑰丽辽远而略显神秘，的确太美了。此刻我想起扬州人的一句口头禅：一人巷，二郎庙，三义阁，四望亭，五亭桥…而三义阁，在扬州的约500条老街中，宽仅为2~3米，长度不到200米，就像一条小巷子。但貌不惊人的她，正是以小而全、小而精、小而美，令人陶醉。

直观看三义阁老街，她的西端入口就在国庆路老新华书店的对面，与另一条老街新胜街隔路相望。在车水马龙的国庆路上梢稍眈一眼华灯初上的三义图街口，浓浓的人间烟火味便扑面而来。

三义阁老街的醉美，首先在于这街区的沧桑与古朴。三义阁，既是街名也是一处古建筑的名字。该处建筑位于三义阁东段与湾子街交叉路口，始建于明嚞靖年间，为山西籍盐商所有。到了康煕四十二年(1703年)，僧深玉重修，增祀刘备张飞，并更名三义圈，以至于后来整条街就以三义阁为名了。

三义阁坐西朝东，典型的明清建筑风格青砖黛瓦马头墙，磨砖门楼上汉白玉石额刻有“古三义阁“字样，八字大门西侧的照壁仍为原貌，青石台阶亦为当年旧物。岁月悄然流逝几百年，这里仍保持着祭祀场所那种俯瞰众生的气概。

岁月流逝，改革开放的中国发展是硬道理，城市也在不断长大，眼下的扬州已经是老城区的十几倍。有耸入云霄的高楼，有巨额投资的基础设施，有灯红酒绿的都市生活。人们面对这一切，除了满怀的自豪的成就感，也难免感觉某种应接不暇。而当你一旦走进人们面对这一切，除了满怀的自豪的成就感，也难免感觉某种应接不暇。而当你一旦走进三义阁这种穿越深邃历史时空的老街，会发现这里的街巷格局、苍生百姓和一草一木，都一直保持着千百年来的质朴、娴静与优雅，这里不加修饰的人间烟火，静静散发着令人陶醉的芬芳美韵。

三义阁老街的醉美之处，也在于这里的居民安详和谐的生活图景。

家住在三义阁西半段的丁奶奶已经82岁了，她家祖孙几代都一直生活在三义阁，属于那种土著草根扬州市民。当然，这个普通家庭作为社会的一个小细胞，也同样身处时代变革之中，家庭成员都经历了体制转换的挑战，在不断变化的外部环境里进行调整适应，突破和创新，求生存谋发展，最终依靠诚实劳动而逐步走向稳定幸福的生活。

丁家究竟是怎么样在看似一成不变的生活空间里，利用天时地利人和而抢占先机？原来，在不足200米的三义阁老街上，有着吃喝理发沐浴住宿等诸多环节。自西往东有小吃部，理发店，精品客栈、杂货店等各种生活服务设施，并且首尾相连，互为补充，形成了扬州人“皮包水”生活的供应链。

扬州人习惯上“饿肚子剪头，饱肚子洗澡”。丁奶奶的媳妇也姓丁，原本是国营理发店的理发师，丁家就位于小吃部和浴室之间。30年前，心灵手巧的丁师傅敏锐发现商机，毅然从摇摇欲坠的国营理发店辞职回家创业，取名“施美发屋”。改革开放的机遇和极佳的店铺位置，助推了丁师傅的勤劳致富，从她和婆母的着装和精神面貌上，我们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扬州老城区，还有几家为数不多的老字号浴室，三义阁就有永宁泉。浴室的门楼古色古香，门额上那三个镶金大字熠熠生辉。扬州人晃着悠闲的步子，走进三义阁老街，先在施美发屋舒舒服服剪个头，再去苏扬小吃部来一顿扬州特色粉丝或者面条，往北一拐就下了澡堂子，云里雾里泡一番。再来个搓背捏脚修脚加敲背，接近傍晚再点个“下午”（扬州传统下午茶俗称小吃刮：类似烧粉丝和青椒肉丝面，或者兰花干、茶叶蛋和火烧等），完了三五好友再到对面的棋牌室敲个小麻将，绝对是神仙过的日子。

皮包水，水包皮，是扬州人从早到晚享受精致悠闲生活的高度概括。自古扬州处于水运交通枢纽，经济发达，为富商和文人墨客荟萃之地，涵盖精致生活的各种服务场所遍布全城，种类繁多，有豪华等的全套高大上，也有三义阁这样低端实惠的老几样。祖祖辈辈的扬州人都深深感受着这个城市千百年来的几度盛衰转换，逐渐形成了阅尽人间繁华后的淡定从容心态，骨子里很自然地就适应了雅俗共赏的生活态度和丰俭由人的消费习惯。日子是自己过的，而不是拿给别人看的，所以大多数人都注重生活过程的实现，而不刻意去追逐物质享受的奢华高端。老街的人们，就这样优哉游哉，活在当下，乐在其中。

再说这外表看似很一般的永宁泉浴室，其特色为“汤饱气圆九条龙”，这九条龙还曾得到央视四套的专题介绍，毕竟永宁泉是清同治年间创办的百年老字号，其历史底蕴相当深厚。

从地表往下深挖砌成的燃煤大灶，熊熊炉火把大铁镬的水烧开，以保持浴室几个汤池必要的水温。同时，在整个浴池与休息空间的地下，敷设隐蔽烟道称为“地龙”。地龙蜿蜒铺开，从头池至三池，逐级延伸扩展为九条，燃煤的烟尘裹挟着热量，走完漫长旅程最后从烟囱排放。这“九条龙”客观上利用余热抬升就浴空间的温度，是一个巨大的地热网络。辗转迂回中，减少了燃煤的烟尘排放，既降本节能，又契合了最时尚的绿色环保理念。这老浴室属于践行儒家天人合一哲学的一个范例，就像是一块熠熠生辉的化石，彰显着祖先们的聪明智慧，构成了三义阁老街日常消费方式与历史文化水乳交融的一个闪光点。

此时的永宁泉的浴客们，已经被热气蒸腾得红光满面，浑身难舒坦。“汤饱气圆”之间，再有大师傅飞递过来的热毛巾揩面擦汗，达到一种“身离曲水精神爽，步上瑶池气象新”飘飘欲仙的境界。永宁泉一般档次的澡资不到十元，考究一点也就一二十元，再点个搓背，享受一下修脚师傅肉上雕花的鬼斧神工，再逸逸当当吃个下午，扬州人水包皮的享受就全部到位了。

随着时代的进步，三义阁老街上“下午”的递送也实现了信息化：浴室与小吃部在一个手机群里，浴客在休息大厅或者包厢点餐，订单即从服务台发到群里。片刻之间，小吃部的阿姨就端着热腾腾的烧粉丝或者阳春面送到浴室总台，再接力传至浴客手中。送餐外卖不加一分钱，正所谓餐饮业与沐浴业之间平台共享，功能互补，合作共赢，相得益彰。善于经营的小吃部严老板，此前从市口很好的富春茶社所在地得胜桥巷口迁移到三义阁，还一度感到失落。没料想这看衰的事情一样蕴藏着机遇。酒香不怕巷子深，当他跻身三义阁这水包皮一条龙的老街，凭借过硬的技艺和诚信的口碑，很快又打开了局面。我们从他那有点陶醉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他对这条老街的一份真情实感。

三义阁的醉美之处，也在于生活空间的不断丰富和改善。永宁泉浴室的街口，近年新添了一处砖雕福祠和古式长廊构成的口袋公园。常有居民喜欢来这里与邻里街坊聊天说话，也有一路遛着自己的爱犬来此小憩。口袋公园的出现，让略显沉闷的三义阁老街，眼前一亮。扬州历史悠久，生活精致，自古以园庭胜，据统计类似三义阁这样的“口袋公园”已经建成和规划中的有50多个，构成扬州的城市公园体系的大、中、小立体交叉覆盖的特点，逐步实现由“城市公园”向“公园城市”的华丽转身。

古色古香的口袋公园，占地面积小，因地制宜，设计精致，很受市民欢迎。而今，闲暇时间来公园锻炼休闲，已经成为老街不少市民每天的习惯。这好像就是三义阁老街这经典画幅的留白，让原本一家挨一家的市井老街，增添了园林氛围，凸显了联合国人居环境奖城市的优雅气质，居民们在家门口就能与诗和远方挨上了边。

同时，对于三义阁这样不出名的老街，只要深入一点，我们就可以直观地发现三义阁老街绚烂多姿的市井生活风情，也是令人陶醉其中。居住在老街东段的的董奶奶已经90岁高龄。一辈子作为家庭妇女的她，多子女并且老伴去世早，独居在三义阁老街，耄耋之年的生活起居全都靠自己。文化不高的她，似乎深谙苦日子也可以好好过的哲理。她坚持早睡早起，自己洗衣做饭，与邻里保持交流并且相处和睦。如此高龄的她，因此获得了难能可贵的健康心态和必要的体力。我看见她那些用惯了的家伙事，一件件都是可以作为旧生活非遗文化博物馆藏品的：波波巧巧的小菜篮子，火钳和炭炉子、水吊子、摩挲得发亮的叉衣杆子和烧得发黑的奶锅子等等。置身与这样的氛围里，似乎时空倒置，一瞬间我们穿越到几十上百年前，那是一种简单质朴而温馨的日子。

在这个快速发展的社会里，人们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殚精竭虑地奋斗，一旦走进三义阁这样慢节奏的老街，袅袅升腾的炊烟，无不牵拉着许多人内心那一抹浓浓的乡愁，释放着说不尽的往事和隽永芬芳的记忆。我看见这里的街坊们寒暄着，尽情聊着，这沧桑而狭窄的老街朴素无华，灿烂如初，令我沉醉其中，感慨万端。

三义阁老街有唯一一家像模像样的旅店，而且是一个百多年的世纪经典-------寄园精品酒店。这酒店1912年就在三义阁开业了，不仅仅有悠悠岁月的积淀，而且还很资深：历史上朱自清，梅兰芳，郁达夫等名人都曾于此下榻。该酒店所处位置更为四通八达：声名显赫的富春茶社近在咫尺，步行要不了10分钟；向北半里地即为“中国四大名园”之一的个园和中华历史文化名街东关街、东圈门历史街区；到名闻遐迩的人间仙境瘦西湖，包括“晚清第一园”何园，走走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如此一说，这看似默默无闻的寄园酒店，有着扬州古城“吃住行、游购娱”的最佳位置。

寄园的醉美，是里面浓浓的民国风。其木结构串楼，驻足天庭仰首可承接澄澈天光，荡涤一身风尘；迈步上楼俯身回廊小憩，恍然觉得时空倒置。这就是寄园在近年修缮升级的成功之处。酒店在原先老旧残破的基础上完成整体升级改造，大幅度改善客房条件，做到了传承与创新的二者兼顾。百年底蕴，不凡身份与快捷酒店的亲民价格。这些特质正吸引诸多来扬州小住的背包客，在极其便利的寄园精品酒店，享受舒适的住宿，同时亲身体验古城子民对于历史文化的一份执着坚守。

再有醉美的地方，就是寄园里的那只猫。风尘仆仆的旅人抵达驿站，丢下行囊就能邂逅一只脚前脚后与你缠绵的小花猫。平素里穿行在在这个人情冷漠的商业社会，走进似曾相识的老街，如何寄放一颗孤寂寥落的内心呢，那就尽情地撸猫吧：俯身抱起柔若无骨的小花猫，沉湎于幼滑温热的手感。怀抱小猫拾阶而上串楼，就迈入了一个脱离尘世嘈杂的空间，听着着小花猫喉咙里有节奏的呼噜声响，内心的杂念便被一起抛到了爪哇国里。这一刻，撸掉了世间烦忧，也撸圆了那一帘幽梦。

三义阁的醉美之处，还在于老街一些居民的精致生活。扬州人近年风行先掼蛋再吃饭，然后再泡澡，大腿上搓圆子一手下。亲友都乐意到位于三义阁中段的熊师傅家小聚。一日凑巧我路过他家。这一天熊师傅做东，约请一些老友相聚，只见菜肴基本上已经操办停当，他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看看朋友们有没有来齐。

俗话说办酒容易请客难。此刻，我看见桌上摆着各种备好的凉菜，已经上桌的蟹粉煮干丝，看着就令人止不住咽吐沫。其实，作为声名遐迩的扬州美食，各种菜肴都是采用最简单的食材，处于苏中的扬州，原本就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也就是这一方祥和而神奇土地丰富优质的物产，最最简单的概括就是鸡鸭鱼肉虾和豆腐干。但是，心灵手巧的扬州人，就是硬生生吧这些俯拾皆是的原料加工成了美味佳肴，形成了蜚声中外的淮扬菜系，常为盛大国宴的优选菜式。扬州各个高档宾馆酒店里，有数不胜数的精致餐饮，什么三头宴、红楼宴，盐商私家宴等等。倘若卸下那些奢华的包装和诗情画意的渲染，在三义阁这些老百姓家里，司空见惯的也就是几冷几热，荤素搭配，讲究的是一个正宗的传统手艺扬州味，原料新鲜，刀工到位，汤汁醇厚，火功到位，实现由嘴到心的百味调和，回味无穷。

三义阁老街上，时有婀娜的扬州美女悄然掠过，熊师傅家窗沿外那一排大红灯笼很是显眼，微波炉上方还挂着领袖画像。他乐呵呵地说，一辈子就住在三义阁，感觉蛮好的，老百姓有太平日子就是福气。平实的语言，折射出这里普通居民的某种满足与感恩。把简单事情的做到极致，把草根的日子过得精彩，看似深奥的生活哲学，在扬州小老百姓的日常生活里被活生生提炼了出来。我仅仅瞥一眼熊师傅家的这几道菜，想到这老街里新朋老友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的场景，便顿生一种美美的情怀。祝福扬州这座城市，祝福醉美的三义阁老街，也祝福这里的居民，世世代代，生生不息，继续过着平实温馨而又令人羡慕的幸福生活。

感谢何伟提供的图文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