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游日月,不忘星辰

_搬山道人.゛

<h3> 岁月在我们身上,毫不留情的留下印记,我们一步步走过的历程,都见证着一步一步的变迁。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孤立的城堡,里面住的都是不同时代的我们,也藏尽了不同时代的悲欢和情牵,不论今昔在何处,总会归来,也会觉得胸中顿时一片清明。<br> 我坐在窗前追索着昔日的自己,一阵钟声将思绪敲向远方。<br><br></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一</b></h1><br><h3> 在我开始记事起,一家三口就生活在一个安详的小镇,镇子盘山而立,顺着山脊的一侧,都是四层高的砖瓦楼,每一幢楼都四方整齐,朱红色的墙砖反映出革命的气息,唯有能辨认不同的,便是窗内帘子的颜色了。<br></h3><h3> 我家的屋子就在其中的一栋楼里。地方不大,只有十来平米,餐桌与梳妆台,沙发和电视机,冰箱与收录机,全都包容在这狭小的空间。每家门对门串起了楼道的长廊,楼道中间有一个大门,是唯一通往楼外的出路,楼道里两只昏黄的灯相伴吊在楼顶,顶角四周还有废弃的燕子窝,不知道何时才有燕子归来。<br> 这一切都是我生命开始的模样,我的生命道路也紧紧和它们相连。那一个个声音,一张张脸庞,一切都是平等的活着。房间犹如一个国度,一天便是一生,无论是父亲的肩膀,还是母亲的怀抱,还是奶奶的双膝,都令我沉醉迷惘,在不知不觉中睡去。<br> 每天清晨,父亲会扛我出门“清醒”。我困倦的睁不开眼,只能微微看见他的后背和拖鞋。来到楼外,我睁开迷离的双眼,打量着外面的世界。微风拂过肌肤,凉凉的,痒痒的。几只喜鹊叽叽喳喳的从树丛里飞出,楼道外是一条马路,一个大陡坡将马路顺势而下,楼对面横着几阶石梯,高高的墙外似乎还有楼房,但只能看见一马平川的白色屋顶。<br> 回到屋子,楼道里忽然热闹了起来。大人们都拿着牙缸和脸盆去水房洗漱,用水桶接满当天够用的水;孩子们装好书本和笔,系好红领巾,三五成群的相约去上学。听大人们讲,他们都在同一个工厂里上班,这栋楼也有名字,叫35栋。<br> 下午放学的早,父母都未下班,我们一群孩子进不了家门,索性就在楼前玩耍。女生们跳皮筋、丢沙包,男生们扇画片、打弹珠和滚铁环。<br> 这时,路灯上高挂的广播响起,传来一段段女人的声音和听不清的歌曲。这是大人们下班的讯号,大陡坡上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渐渐地,小黑点变得清晰,大人们都陆续回来了。<br> “走,回家,丑东西!”父亲把车子往楼道口一扔,就赶忙抱着我说道。不一会儿,母亲也匆匆忙忙的回到了家里。我没闲着,盯着大人们忙活的身影发呆。不知是哪一家人在自家门前用水泥砌了简易的灶台,其余都纷纷效仿,这么一个四方块的地方便是各家的厨房了。他们各自施展着烹饪技艺,油烟衬映着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显得楼道矮小又黯淡。“呲呲”的炒菜声此起彼伏,像一首不安的协奏曲,和弦冗杂,琶音混乱不清晰,还拖着长长的尾音不停止。</h3><div><br> 吃饭的时候,我们一群孩子抱着各自的小碗,轮流搜刮着别家的饭菜,有炒的酸辣土豆丝,豆角炒肉片,西红柿鸡蛋,幸福了我们这群孩子,仿佛天天下馆子。<br> 饭后,黄昏降临,家门紧闭,只有四五个大人围坐在一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木板做了张棋盘,下起了象棋。时不时的会被他们争吵的声音和棋子砸向棋盘的响亮回音所惊吓一阵。<br> 夜深了,我睡在温暖的小床。床上很挤,我和母亲睡一头,父亲睡在脚下。屋里就只有一扇窗,偶尔能漏进一丝月光,我屏声静气,脑子不知道在回忆什么,渐渐困倦的睡去。仿佛在说,这一切是多么甜美的回忆!<br><br><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b>二</b></span></h1><br><h3> 那时候,家家条件并不富裕,只能够吃穿。大人们渐渐熟悉了,我们这群孩子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家人,每天都会聚在一家屋子,做着各式各样的游戏。我们三个男孩,便成了总角之好,几乎形影不离。三人里,就属我坏主意最多,钻草丛、捉天牛、砸了别人窗子、欺负幼年的同学,仿佛日夜都在奔走“闯祸”这一行当。<br> 年初时,我翻出五岁生日的老照片。相片泛着黄渍,纯真稚嫩的面容已有些模糊,我穿着红色毛衣,伙伴们都露出烂漫天真的笑容,还有蛋糕上的烛光,迎着相机的闪光灯,显现出晶莹的霓虹。<br> 那天,母亲拉着我到床前,从枕边翻出一件衣裳,让我穿上。这是一件红色毛衣,也是她要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我开心的把新衣服套上,问:“妈妈,这是要送给我的吗?”<br> “对啊,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要记住了呀,每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生日。”母亲激动的回应。<br> “咚咚咚”!<br> 突然传来三声敲门声。门被推开了,小伙伴们一齐跑了进来,拿着生日礼物,齐声对我喊到:“生日快乐!”<br> 母亲把我抱下床,打开收录机,放着生日歌曲,父亲像变魔术一样把买好的蛋糕摊开在了桌子上,给我戴上了生日皇冠的礼帽,伙伴们围坐在身旁,一起唱着生日祝福歌。<br> “该吹蜡烛了,小寿星。”母亲提醒到。<br> “呼——”我撅着小嘴,吹灭了蛋糕上的五支蜡烛。<br> 这时,父亲拿出了相机,给这群可爱的小精灵们留下了珍贵的合影。孩子们都沉浸在这欢乐无穷的海洋里,我们说着、笑着、听着,觉得蛋糕和笑声都是无比的香甜!<br> </h3><h3> 周末的时候,我们一家人会去松树岛郊游,到了傍晚又会去水库边吹风。水面宁静的像面铜镜,倒影着天地的影子。我喜欢捡着石子,一抡胳膊,扔向了水面。伴着夕阳的余光,水面的涟漪一圈一圈的将平静的水面揉的褶皱,趁着残留的红晕和近处高耸的山峰,一大一小的背影格外显眼,像极了一幅精美的油墨画。<br> 镇子上只有一间澡堂,这也是最爱去的地方。跟着父亲进去,脱了衣服就赶忙跳进大池子里游泳,有时候还会带上水枪,跟其他孩子组队打枪战。澡堂门口,是一片小广场,夜晚分外喧闹。孩童的嬉笑声是主旋律,夏虫的叫卖成了和弦,夹杂着男人抽烟的烟圈,被探照灯映照在整个广场。前面的石板凳上摆着烧烤架,一个光头男人正烤着鲜嫩的肉串儿,一股子孜然的余香扑面而来,直叫人垂涎欲滴。每次从澡堂出来,父亲都会给我买上十来串儿尝尝鲜。</h3></div><div><br></div><div><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三</b></h1><br><h3> 我也记不清,是从哪一年起,家家陆续搬出了35栋,散落在山脊的四面八方,相见一面虽然变得不易,但也更加珍惜现有的挂念。昨日还是相聚一堂,今日却天各一方,我的内心难免会有伤痕,仿佛第一次感受到了离别的浅浅伤感,懂得了牵挂的心,总有一种羁绊叫人难以入眠。我第一次失了眠,也是第一次有了对自己经历、遭遇的一种思忖。或许,这是命运有意的安排,撕裂了人生的一道口子,布置一个陷阱,让我们沉沦迷惘。<br> 从那以后,我便发觉35栋苍老了不少。她的红砖褪去了鲜亮的色泽,转而成了暗红,还带有些黑白;她仿佛变得矮小了,楼道也更加的暗沉,家家的窗子也都各有残缺,甚至窗框的玻璃都消失不见。望着她憔悴不堪的面容,我不禁感到一丝悲酸,我用手轻轻的划过她的墙面,像在安抚她哀凄不已的心。<br> 几年前,我们这群已经长大的“孩子”相约去看望了她。正要离去,一位还住在这里的阿姨叫住了我们。她的那句话,至今难以忘却。<br> “你们都长大了,想回来就多回来看看,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br> 回家的路上,透着月色,我的眼眶中露出了晶莹泪光。<br> 人生的回眸,会有千万种色彩,永不变的就是那“七彩之光”。我愿我在生命的流逝中,在因缘的变换中,始终保守它前行。</h3><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