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别放手(连载之五十)

米瑞蓉

<b>五十、签证之难</b> 三月二十日,星期五,气温:—17C°戴维克矿依然寒冷,雷子却心急如焚,他不贪恋温暖的被窝和暖气十足的房间,户外依然是滴水成冰。虽然早上七点冰湖大道才能开闸上路,凌晨五点,雷子便迫不及待地起来做出发前的准备。没有来得及洗漱便去发动预热汽车,再匆匆给自己泡上两袋方便面,因为雷子等不及餐厅开门的时间了。这是前天出发前晓雪给他塞在收纳箱里的,虽然只是一天的车程,但是每一个开大车的驾驶员都会做十足的准备,万一遇到汽车抛锚,等待救援的时间那会是很漫长的。<br> 六点的晨和最晚的夜没有太大差别,今晨还没有太多的光亮,昨夜一地洁白借着月光依然亮堂。雷子爬上高大的车头,已经将近一个小时的预热,水温总算是慢慢升高了,他换挡起步,巨大的引擎声惊动了汽车旅店里熟睡的司机们,一盏盏房间的灯亮起,雷子高兴起来,他今天可以排到第一个上路的位置。<br> 六点的戴维克矿还没有完全苏醒,两个巨大的白色天坑张大嘴似乎等待着要吞下整个黎明,来自地下的欲望升腾起一阵阵白色的烟雾如同一座地下活火山似的,而井下深埋的钻石却等待着拂开尘土被晨曦点亮的那一刻。<br> 雷子驾驶着六十吨的物质驶过,大地也跟着颤动起来,他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巨大天坑,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再见,每年再见!这也将是他2020年最后的一次行驶在冰湖大道。 来到冰湖大道的入口,果然雷子是第一辆到达这里的,就连管理闸口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到,雷子停下车拿出手机给晓雪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他知道一会儿天亮了砂雨会看到,他会把消息带给晓雪的。<br> “晓雪,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你好好地在医院等我,我会陪着你慢慢好起来,我们还有好多事没有做,我们说好要峨眉山玩玩,我们要去故宫长城,对了,不要忘了你给我的承诺:给我生一个孩子,我们要带着他,不,是她,你喜欢女儿,我们带着她一切成长,我们离开这里,离开加拿大,我们回到家乡,就在成都吧,成都滋润,女孩子会长得水灵灵的,就像你一样!我要晚上才能回来,你知道我不太会表达,我就发个表情包给你吧,握手,就如同就是我握着你的手,和你在一起,记住:等我,别放手!”雷子写完了还检查了一遍,他知道自己不太善于表达,但他知道爱她入骨,他一定要陪着她一起好起来,离开这里,他已经厌倦了当年的出国梦,他回到祖国去,哪里都行,只要回去,成都也好,他出生的小山沟也好,离开这个大半年都是冰雪覆盖的地方,不再开着大车走四方,想着想着他暗自笑了起来。<br> 不一会儿的时间,后面的大车竟然排起了长队,都是等着要出发会耶洛奈夫的,这是今年最后一趟冰湖大运输,雷子庆幸自己排在最前面一个。快到七点了,闸口的工作人员也到了,雷子第一次这么迫不及待。<br> 闸口的工作人员手举着“SLOW”的牌子示意雷子可以上路了,工作人员已经脱下厚重的抵御零下三十度的“CANADA GOOSE”工作服,换上了抵御零下十度的“CANADA GOOSE”,仿佛戴维克的春天就要来临。<br> 进入闸口,雷子停下车,和工作人员互相确认对讲机是否正常运行。因为上了茫茫冰湖大道手机便没了信号,所有联系都将使用高频对讲机和控制中心联系。工作人员并不急着放行,而是再三叮嘱每一个即将上路的人:缓慢行驶,冰层开始变薄,速度降至每小时三十公里,你和后车的发车时间相差十分钟,你每隔每十分钟像控制塔报一次坐标和平安。<br> 雷子心不在焉地答应着,他更想赶紧出发,能早点回到耶洛奈夫。工作人员发出手势可以放行,雷子挥手告别,一个人驾驶着巨型大货车开上冰湖大道。 杰瑞夜不能寐,他不知道如何能获得通往加拿大的签证和机票,但他并不想就这样等待,他总该去努力试一下,他决定明天赶到北京,到加拿大驻中国大使馆去说明情况,也许会有奇迹发生。<br> 早上来不及给矿长请假他便已经登上了开往北京的高铁,路上他给矿长发了一段很长的短信,告诉矿长他有一段没耽误了八年的情感,此时的他不求挽回,因为已经错过的便不能找回,但他不能再错过可能是最后的一次诀别,来到矿上这么多年他从未因为私事耽误工作,但这次他不能再错过了,请矿长批准他的假期。<br> 中午时分他已经来到东直门外的加拿大驻北京大使馆门口,显然是不得入内的,他被告知大使馆已经停办所有业务,如果是加拿大公民请直接拨打热线电话。杰瑞绝望地离开了大使馆,他记得原来母亲带着他来办理学生签证时去了离大使馆不远的渔阳饭店楼上有一家专门办理加拿大签证的公司,他决定去试一下。<br> 十多分钟便来到渔阳饭店,疫情期间酒店大堂就被拦住了,他说想找一家办理加拿大签证的公司,大堂的前台人员告诉他这个楼里大多数公司都没有上班,因为就连大使馆都关闭了,做签证的也就暂时没有上班了,你可以打电话咨询。<br> 这倒提醒了杰瑞,大使馆工作人员不是说有一个专门为加拿大公民服务的热线吗?为什么不可能冒充公民打个电话咨询呢?他给带着大口罩的酒店服务生说:“我可以在这里坐一下打一个电话吗?这不刚下高铁还没有找到酒店。”<br> 服务生有点不屑地上下打量着他,不耐烦地说:“你有健康码吗?”杰瑞赶紧拿出手机上填报生成的健康码给服务生看,服务生远远地看了一眼说:“快点啊,现在特别时期,按理不是酒店客人都不让在这里停留的。” 杰瑞使劲儿点头说着谢谢,他拨通了大使馆的热线电话,在选择中英文服务时,杰瑞选择了英文服务,他想也许这样对方会更耐心些,毕竟自己不是加拿大公民,接线的是一位女士,说话颇为亲切。<br> 他告诉对方,自己的亲人在耶洛奈夫病重他需要获得一张签证。对方态度仿佛发生一些变化,不过也算是耐心地说:我们现在只对在华的加拿大公民服务。<br> “是的,我知道,我要探视的正是加拿大公民,她患上很严重很严重的病,我必须要赶过去的。”杰瑞尽量去说服对方。<br> “你和那位病人是什么关系?”对方并不为所动。<br> “我,我,我是她的丈夫。”杰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居然撒谎了。<br> “你们有结婚证吗?如果您能出具,我们可以给你办理。”那位接电话的女士似乎听出点破绽。<br> “我,我是她的前夫,我没有结婚证明,但是.....”<br> “对不起,先生,我们不能为你办理签证,我们相信很多人都有很多理由,但是在这个非常时期,我们只能是为加拿大公民提供服务,我们只能祝愿你的朋友尽快好起来。”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br> 杰瑞愣了半天才放下电话,他知道自己是没有理由的,这个结果也是必然的,但总是要去试一试的,他期盼会有奇迹。他沮丧地站在那里,竟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做什么。<br>他四下看了看酒店大堂空旷竟无一人,那位本不耐烦的服务生听见他用英语打着电话态度也好了许多,四目对视时还给了他一个微笑,尽管带着口罩,在眉毛的灵动之间可以看出那是一种微笑。<br> “先生需要住酒店吗?这段时间酒店客人少,都会有很大折扣的。”服务生觉得能说英语的都不是一般人,于是主动给他搭话起来。<br> “现在住酒店有什么要求吗?需要隔离吗?”他趁着那位服务生态度好便问了一句。<br> “先生你跟我来。”服务生把他引到前台。原本空着的柜台后面一下子站起来几个人,隔着口罩都看得出一脸严肃的样子。<br> “你好,先生,你从哪里来?”<br> 还没有等他回答,另一个人又问道:“你刚才用英语和谁交谈,你们谈什么?你刚才问加拿大签证,你是要干什么?”<br>杰瑞一下子懵了,难道我是坏人吗?“我从呼和浩特来,我来问问签证的事,有什么问题吗?”<br> “现在非常时期,你要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对住酒店的人需要有所了解,现在很多敌对势力.....”还没有说完,旁边另一个年轻人扒拉了一下正在说话的那个小伙子。<br> “我理解你们的工作,我不住了,我直接返回呼和浩特吧。”杰瑞突然有一种害怕,让他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些事,那种来自心底的压迫感让他无法呼吸,他恨不得马上离开,他需要呼吸。<br> “等一等,先生!”杰瑞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br> 雷子在漫无边际的冰湖上小心的驾驶着,对面路上没有了再开往戴维克矿的大车,冰湖大道也快结束它2020年的最后任务,即便这样,这冰湖也要等到五月以后才能融化,从明天开始大车是不能通行了,但私家小车还是可以行驶的,不过没有了冰湖大道的养护工人,冰湖上总是不安全的。就在前年的五月,一个梅提斯家庭三口人想抄近路走大奴湖冰面回家,结果上了冰湖就再也没有回来,人们说他们是掉进了快要融化的冰层下面再也出不来了。这个悬案至今也没有个究竟,毕竟大奴湖深达600多米。所以在冰湖上驾驶是要格外小心的,尤其是听那些养护冰面的工人讲起,每当大车路过,被碾压的冰面发出嚓嚓的声响,像是要裂开一样,对于高高在上的驾驶员是听不见的,他们能听到的只是大车发动机的轰鸣声。<br> 在冰湖上驾驶最容易让人疲倦,满目看见的除了白色还是白色,所以车队总控制塔要求每个路上的司机都要每隔十分钟报一次汽车方位和平安,一是控制司机们的速度,二是为了保证司机和车辆的安全。对于晓雪来讲就更是格外细心,他出车时晓雪都会给他的驾驶台上放上一盆小小的绿色植物,说是眼睛累了就看看这绿色,一时间让那些同样开大车的老外们羡慕不已。前天早上出发时,晓雪发着烧还追着递了一盆绿色植物给他。想着这儿心里一美偷着笑了一下,他斜着眼看了一下驾驶台上的植物,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这植物竟有点蔫儿了?是昨天晚上装完货后和砂雨通完电话心情不好忘了把植物带下车?这夜里零下二十度把植物给冻坏了吧,一下子把雷子心疼的啊,如同自己给冻伤了一样。<br> <br> 中午时分,雷子应该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他一边驾驶一边拿出保温箱里准备好的午餐,本该停下车来吃,但雷子想赶路也就慢慢走着,慢慢吃,他想反正自己是头车,也就不怕会追上别人的车。<br> 突然,车身一下子倾斜了,雷子感觉像是行驶在棉花上一样的,他想加油冲上去,可是越是加大油门,车身越是倾斜,他知道冰面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