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味人生

若尘

巴山深处，陕南平利，人间四月，油菜谢黄，于清晨雾未散之际沏茶，拾得一堆干柴火，燃烧，舀起一瓢坝河水，沸腾，还需像点读书人，有点真性情，带点文化气，然后在茶叶完全舒展开之前，读泼墨的五峰山，赏写意的马头墙，这该是泡出了多年的茶味。

四月，不止春暖，亦有茶香。山茶花开的好旖旎，像是在抒情，一绽放即是歌唱者，如此惬意的嗅着茶香，真无需刻意去触摸，只觉得四月已融进骨肉，如若这样寻常的日子里，再呼来一场清明雨，只浇得满心诗意，茶树便彻底轻快起来了，抖擞满身的翠绿，叶尖的露珠肆意闪动，你听，她在呢喃轻语，是希望，是憧憬，是情怀。

茶叶煮开的时候习惯性的吐出一串泡泡，轻轻一吹，就抱成了团儿，然后猛地破裂，伴随而来的响，似乎直通灵魂。莫非是茶动了水的心，在呐喊，或者是水窃了茶的意，在咆哮。于是我们嗅到了茶的柔情，缭绕的雾气是茶的劲骨，打旋儿的茶叶是水的痛楚。

抿一口，茶是无味的，只留香，水是有味的，且含情。原是茶趋走了水的寂寞，水就还茶一个梦香，你瞧，茶叶熟睡在水里，轻晃茶杯，依旧不醒，她梦见你正坐在摇椅上，捧她在手心，握着一卷书，窗外春光明媚，田野鸟语花香，岸边绿树葱茏，小溪流水潺潺，这梦是该多做一会儿，大抵在她心里你的印象绝佳，是不求名利的，是无扰禅心的，用难得糊涂的随遇而安，把她煮成了生活的幽静典雅。

所以茶真的醒了，怕是要到农耕的五月天，走进女娲故里，做一个老农，择一草庐，面朝黄土背朝天，她悄悄的蜕变成粗茶，和老农一起喘气，额头黝黑，大地土黄，残阳血红，茶碗古旧，一起被定格在世外桃源，这极好，多期盼。

在遭遇破土，开花，发芽，采摘，煎炒和烹煮之后，茶终是走完了这一生，她经历了岁月磨炼，看尽了世事牵绊，马上就要回归故土了，和茶树紧紧依偎在一起。我是感动的，于是闲置笔墨，在灯火摇曳的深夜，于旧窗前执一令小字，写下平仄的心愿，把对她的喜怒哀乐悄悄地藏在诗行里:茶，我用清明的雨烹你。彼时，我喝下世间所有离愁。你却说，那个梦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