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峪人家

董安宏

<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峪道,是秦岭几百个峪中最宽的一个,足足有三百多米呢。东是山,西也是山,山山相连,耸立,桥峪河自其间流过,从深山而来,向山外而去。河水清冽,潺潺不息,不时可以瞧见游动的鱼影。一只花姿招展的水鸟站在一巨石之上,翘尾偏首,好奇地看着我们这群来自山外的陌生人。</p><p> 两边的河滩上,白花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顽卵石;再两边,是一层一层平阔的田埂。一片浓密的树荫里,是一栋不高的土坯青瓦房,那就是我们“最想看看”的桥峪人家。</p><p> 我们一行九人,踩石过河,上一弯弓似的小坡,只几步路就来到了这户人家的屋前。山里人的房子,果然有很多特别之处,坐西朝东,三间主建筑用于住人。透过窗棂,能看见里边大大的一个土炕,土炕上铺着一张残破的芦席。几件简陋的家具,挂扯着蜜蜜的蜘蛛网。一口大铁锅,一个大案板,案板上胡乱扔着这样那样的厨具。四周的墙面已经被炊烟熏成了黑色,墙上挂着一顶旧草帽和一只土色的布袋……</p><p> 依着北边的那间稍低,是养猪养羊用的。主人好像离开好久好久了,羊圈里已经没有了生机,散落于地面上的羊粪已经变成了粪干,已经没有羊粪的腥臭了。</p><p> 右边的外山墙上,胡乱固定着十几只木箱。向导云安告诉说:“这些都是养蜂用的,檐下那个最小的木匣子是一鸽子窝……”</p><p> 大自然将山里人安排在这样一个特别的世界里,山里人的日子,真的是“世外桃源”的日子,是自由自在的日子。他们很少到山外去,偶尔去一趟,得沿一条蜿蜿蜒蜒的小道走几十里呢。他们还没有用上电,没有电灯、电视,也没有报纸,他们对山外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山外已经天翻地覆和一日千里,可他们似乎还站在“原地”。他们对所谓的“快速发展”似乎不怎么感兴趣,甚至有点漠然。他们固守着他们的“原生态”,他们就喜欢这个样子。</p><p> 置身于这样一个世界,我有点浮想联翩了,我在心里努力地复原着 山里人的日子……</p><p> 天亮了。</p><p> 两口子睡够了,“热乎”够了,这才起来。夫妇俩走到河边,潦着清凉的河水,胡乱地洗把脸,便开始了新一天的日子。</p><p> 男人打开羊圈的栅栏,十几只大大小小的山羊伴随着一阵欢叫,便争先恐后涌了出来,奔向屋后的山坡,山坡上便翻涌着一片白云……男人站在山根底下,昂着头看着贪婪的羊群,解开裤带,痛痛快快撒一泡尿。然后从腰间掏出来一根长长的旱烟锅子,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p><p> 比起山外,山里实在是太清静了,没有人陪他说话,他也习惯了不说话。他望着山坡上的羊群,一脸的茫然,好像心事重重。大山里,从早到晚,能够陪他的,只有羊群,几只鸽子,还有偶尔的一声鸟叫,河水的低吟和从他嘴角涌出的烟霭……</p><p> 女人在屋前的一片田埂里,先是拔了几样青菜,然后拿到河边,将青菜投进清冽的河水。她回到屋子里,不一会,从屋顶便涌出浓浓的炊烟来,饭香也随着这炊烟弥漫了整个山谷。</p><p> “回来吃饭了……”</p><p> 女人的呼唤清脆而悠长,在山谷里做着波浪般地回响,像一部特别的弦乐。男人回来了,不说话。他走进屋子,顷刻又走了出来,并将一大把玉米粒撒在屋前的地面上。几只洁白的鸽子立马从屋檐飞了下来……</p><p> 夫妇俩各端着一个大青瓷老碗,坐在屋前的石头上。碗里是他们最喜欢吃的包谷糁煮洋芋疙瘩,还有自个家里窝制的酸菜。他们吃饭伴着呼噜呼噜的声响,那响声里充满了饭香和满足。</p><p> 他们吃饭就吃饭,两口子并不唠嗑。</p><p> 吃完饭,男人从屋檐下取下一把撅头,走进田埂。女人就坐在自家的屋前,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望着自家男人的背影。</p><p> 金色的太阳,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朵,黑色的雁影,连绵起伏的山脉,清冽的河水和眼前的男耕女织……此时此刻的桥峪,变成了一幅最精美的山水画。</p><p> 在这个充满了铜臭和竞争的世界里,山里人独得一方纯净。外面世界的争斗和你死我活,他们听不见也看不到,他们也不想那样。我们这些习惯了外面闹哄哄的“城里人”,会觉得他们有点寂寞,有点无趣,可他们不然。他们已经习惯了属于他们的这种日子,这种近乎于“原始部落”,无忧无虑的日子。我们的那种感觉,看来只是俗人的自作多情罢了。</p><p> 山里人的日子,也许才是我们向往的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