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家护院的日子1

刚歌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96年,随着海南省建设100万吨钢铁厂美梦的破灭,昔日热火朝天的叉河建设工地成了荒草、野鸟的乐园,我们这群为建钢厂而召集的技术人才也沦落为留守“大爷”了。</p><p class="ql-block"> 叉河离石碌总部的钢铁厂筹建处有三十多公里,是昌江县规划的工业区。居于钢厂停建的现实,筹建处领导把我们分为四组,每组二十四小时一班保卫叉河工地,看护厂部烂尾楼财产。我和赵石宝、李汉平、陈稚是其中光荣的一组——年青人主动报名去守工地,剩余的和老同志及妇女留守总部——我们是在赵石宝那如簧之舌鼓动下报名的。</p><p class="ql-block"> 虽然工地一遍荒凉,但年轻的我们对未来没有一丝担忧,反而觉得能睡着拿工资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乐滋滋的下午三点准时到总部等车去叉河值班。其时,赵石宝、汉平和我是工大的同学(都是班干):赵石宝为人正义,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和他在一起你会觉得心安;李汉平是转业军人,心地善良,老实随和但喜欢无羁无束;我是啥都无所谓的主;三人几乎同时调动到钢铁厂指挥部。——本来我们工大机械班的目的就是为钢厂而设立施教的,我的毕业设计课题就是二辊扎钢机。即使钢厂没办成,大家无用武之地,可我们几位从工大就很要好的死党在一起,那怕是在烂尾楼顶上数星星也能数出牛郎好上了多少位织女来;加上刚从北科大毕业分配到指挥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嫩瓜——陈稚,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帮了。</p><p class="ql-block"> 但钢铁厂设备处时期的吴主任却认为:“我们工大这三位是染不红的黑墨水;陈稚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这样的四位大神守工地会守出多少荒唐的事来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 叉河工地治安环境不良,盗窃情况严重,办公楼铝合金窗被拆走不少,因此,公司保卫部也派了宁少林和老王两位保安和我们组共同守厂;县里公安也派有机动岗。——其中一位公安说他乒乓球在局里了得,结果被我哄他到工地乒乓球室里搏了几次,杀他个片甲不留,从此再也不敢吱声,后来我们成了朋友。</p><p class="ql-block"> 刚开始,我们在赵石宝科长的带领下也巡逻工地,看是否有人占地,偷东西,但日久无事就松懈了。因有保安,白天,我们四位大神就有了许多自由时光,可在工地周边猎奇。</p><p class="ql-block"> 有天,老王带我们到范地村村长家去“辣变”(喝酒),村长很热情,拿出一坛珍藏多年的“能大”—— 一种用山老鼠、四脚蛇等小动物沤成的酒——请我们喝,还杀了一只黎鸡,几条早上捉的河沟鱼。我们四个愣头青不但把那坛半酸不咸的“能大”喝完,还硬着头皮异口同声说好喝!又忽悠赵石宝出钱买了一大瓶蕃薯酒来,也干完。酒基本上是我们三个喝多,陈稚那软包谁劝都是只泯一小口,然后傻笑着凑热闹。酒醉半饱,免不了一番称兄道弟,以后有事找大哥之类的豪言壮语;其间,老王还说工地有条施工时挖出的排水沟,某次路过时看到沟里面有手臂粗的淡水鳗在游动,于是全体一致决定明天去钓淡水鳗。大家都兴致昂然,一直喝到头昏脑胀、天下都是老子的了才醉熏熏回工地。结果,出来没走多久老王就一头栽倒在村边的水渠里,象只瘦青蛙一样爬了一半又滑下去,咋折腾也上不来,还一边爬一边自嘲。他平时就爱喝酒逗乐子,这时更滑稽到令人忍悛不禁。后来,好不容易才在村民的帮助下被拖出水渠,可他脚上已泊了好多条今人心怵的水蛭——现在想想我们几个没良心的咋不早点把他救出,可当时陈稚跑回去叫村长,我们三个也醉到两腿飘飘,能在渠边手拉手下去牵住他也不易了,并且拉他时他还手舞足蹈唱京戏(阿庆嫂斗刁德一那段),动作和唱歌的节奏又十分配合到位,害我们拉一半又笑到手软放开。他平时就天天醉,酒不离口,一刻没酒就全身泛力,两手发抖,喝多了也全身犯困,埋头大睡。一天有12小时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剩下的时间就是买酒和喝酒了,偶尔也会醒半天。我们称他为酒仙——由于离村长家近,自然因地制宜把他扶到村长家休息。(日后才知,他几年前拿家里九万多元借给好友,那人不但不还还反目成仇,他因此想不开,天天酒醉;老婆贩鱼赚钱不易,也和他闹掰了,可怜。) </p><p class="ql-block"> 把老王安顿好,我们几个往办公楼值班室赶,途中经过工地的调度房——当年钢铁厂工地风光热闹时,各大厂商来朝,工程车日夜穿梭,孟副省长也到此看望辛勤工作的劳动者。如今,看看眼前的野草孤房,真是感慨万分。——在几个月前,就是在这房前被车轮压出的道路上,还发生过一件不可思议的事:那时,办公楼值班室还没收拾好,我们先在调度房守夜。有天,下了连夜的雨,在被工程车压出的道路上岀现不少低洼的小水坑。早上,天蒙蒙亮起来跑步时,我正绕着干燥的地方跑,可刚到一大水坑边时,猛然发现洼中水花翻滚,吓了我一跳,以为是什么毒蛇怪兽,紧紧张张扭头回去把他们几个叫醒,然后我拿着扫把、少林拿着锅铲、陈稚拿着菜刀、汉平拿手电筒一齐小心翼翼往水坑边靠拢。可水坑一遍平静,汉平说我骗他,用脚往坑里踢起一块石头,边踢边说有个鸟毛,可话没说完,石头落处跳起几条鱼,走近只见满洼塘鲺,顿时由惊转喜,马上叫陈稚回冲凉房拿水桶来,几个人七手八脚捧鱼。走去另一水坑时,又是一片骚动、满坑塘鲺鱼乱撞……那天的鱼不但在工地吃不完,还带两桶回家,但其后下雨天再找时就没了。——调度室周边一公里内既没鱼塘也没河流,真不知那鱼那来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走离那房子一百米时,忽见一只小鸟飞进草丛中,陈稚边说有一只小鸟边跑过去,汉平那时酒已醒了一大半,随手捡了块小石头向草丛扔过去,嘻嘻嘻哈哈对我们讲他当兵时如何枪法准,发电报时手指如何灵动——也不知他是否吹牛,但他爬椰子树时的确是身手了得的,一手托住、一手抱树另一边,两脚一夹,三两下就蹭上树顶了。自然,他用石头扔小鸟是肯定不中的了,我们说他他也不以为然。小鸟被石头一扔受惊飞起不远又钻进另一草丛,那陈稚小孩心性,见小鸟飞飞停停他就跟着小鸟一路向北追远。赵石宝见状摇摇头说:“这陈稚连鸟都追,真是傻鸡。”我们也附和着讥笑陈稚,还把他以前的笨事也拿来炒:讲以前泡妞时,他明明喜欢橡胶厂的女秘书,求林姨带我们去秘书家玩牌和吃宵夜。玩熟后,陈稚日思夜想那女秘又不好意思说岀口,晚上欲火焚身睡不着,找我陪他去女秘家附边打转转,见那女秘家灯一亮,马上猫腰躲在树丛中偷看,偶尔见到女秘身影立即象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第二天晚上,我们和林姨、女秘等一起在河边老干村的石板路上散步,在昏昏暗暗的灯影和清幽的夜色下,加上有我们几位灯泡撑腰,陈稚虽胆小也忍不住去偷拉那女秘的手。那女秘当天兴致奇高,一改往日冰冷的心性,竞主动问陈稚三月三时一起到山上露营不,陈稚一听幸福到两腿发软,可嘴上却口是心非地回绝,我们越让他答应他越往后缩,坚定说不去,害那女秘一生矜持扫地,从此再不和他玩了。</p><p class="ql-block"> 回到办公室时我们还不停地讲傻鸡的怂事,来接班的少林听我们说陈稚也跟着起讥。见人数己够,我们四个人玩起了“傻瓜”扑克——和“吊主”差不多,但只玩“十”作主牌,并且是一家打三家,谁先拿够八十分就算赢。打“傻瓜”是我们日常消度时光的主要乐事。那天好象才玩了几盘,就见陈稚静悄悄走进来,手中抓着一只鸟。我问他咋捉到的,他说:“鸟飞我追,鸟停我不停,一直追到它飞不动了才捉到。”汉平却不管,把牌一扔,跳过去抢,那陈稚是爱财如命的人,见汉平过来,心知不妙撒腿就跑得无影无踪……从此,赵石宝就叫陈稚为追鸟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倒是不恨陈稚不和我们平分捉到鸟的快乐,恼怒的是这小仔真傻,不懂偷偷告知我,好让我和汉平打赌,赌陈稚是否能捉到鸟,汉平肯定上当的,起码可赚那赌徒十元钱打牙祭,可惜傻志没脑。从此,我有理无理也认为陈稚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了。</p><p class="ql-block"> 去村长家“辣变”的第二天。我们借了几根钓鱼杆去排水沟钓鱼,可一上午也钓不上一条,大家笑骂老王情报有误。今天本不是老王当班,满心想陪我们玩乐子的他为证明确实看到手臂粗的淡水鳗,指天跺地发誓说如果把水抽干,肯定有淡水鳗。我们也希望有奇迹,于是去村长家借了抽水机,几个人又凑钱去买柴油,可几个小时过去,那条小沟的水把我们的机油耗尽了也抽不干,只好又岀钱买油,水抽到脚踝深时抽水机坏了,于是,几个人用石块把水沟围成三段,一段一段人工掏水到围拦外,忙了一天,终于捉到一桶小河虾和几条小塘鲺鱼,我还被塘鲺鱼扎破了手,流了不少血。那时青春真是“无价”,花几块钱就可以在叉河市场买一桶河虾小鱼了,却在毒日下赤着上半身捕虾晒了一天,还费九牛二虎之力摆弄抽水机,又因借村长的东西,那桶河虾也给村长了。我们除晒得脱了半身皮、得到一脸疲惫、花了十多块钱油费、饿了一顿饭外什么也没得到;那条手臂粗的淡水鳗也累到无力向老王追究了。</p><p class="ql-block"> 在守厂无聊的日子里我也曾困兽犹斗,那颗不屈的、向上的、希望有所作为的心未泯,也幻想着和名牌大学生看齐,报考公务员,但一看条件,我们的机械专业大专的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北科大的陈稚脑子比较好,考检查官倒是考了第三名。听说要走后门才有效,赵石宝向别人借三千元送给他拿去应付面试,可陈稚认死理也怕白跑后无力偿还,没要赵的钱,自然也名落孙山。我求考无门,心又不甘,只好把理想寄托在书店。那年代,书店里点子书很多,宣传养殖发家至富的也不少。我觉得大字不识的山民都可以在一亩三分地里搞养殖赚钱,我一个大学生在叉河钢铁厂这平整好的广袤荒地上也应大有作为呀!于是,想着无论养蛇还是蜈蚣,先解决饲料问题。我在办公楼门口旁边一废弃的小水池边隔两米的地方挖一个坑;等到下雨前捉了满满的两瓶长翼白蚁,还找来几段腐烂的木块搭好一个小窝,将白蚁放进去后留一通风口把坑填好。三个月后,我打开坑一看,除了不知从那里爬来的一条蝎子之外啥也不见。我辛辛苦苦照料那坑几个月,准备养白蚁喂鸡、养鸡喂蛇、再卖蛇赚钱的美梦破灭。回石碌向搞种植的朋友诉苦,反被取笑了一顿:养白蚁竞养出蝎子,比神仙还厉害。因此,稚嫰的心深受打击,再也不做发财梦,老老实实守厂领薪了。</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一段时间,海南西线搞高速公路,我们品字形值班楼的北边出租给二十X冶,他们下面承包方管理人员的工资高,有段时间饭后茶余会在合伙的饭堂前摆桌子玩骰盅赌大小。偶尔我们也去凑热闹,输了无话可说,一旦赢了些钱就爽了。第二天一早,大家跑到叉河市场,买牛排、黎鸡、蛇、刺鳅(一斤多重,25元一条,现在很难见到了)等等。中午大吃大喝痛快极了——至今我都纳闷,叉河那么多特产咋没人开发养殖。——下班回家更“乐”,泡脚按摸舒服到睡在店里几小时,完后自然去“澳门”街“交税”,那时全民皆赌,“澳门”街一到晚上人头涌动,连买菜的阿婆都先玩两手再去旁边的大市场买菜,运气不好就把菜钱都输光了;机关里有的女人以前是很斯文的,也见她们在里面和醉汉、赌棍挤得脸红耳赤玩个不亦乐乎;我们也时时把工资输个精光,然后四处借钱度日。陈稚最聪明,一发工资先买好几箱快速面,一旦输光,挨日子到下个月发薪不成问题,见我们输到没钱吃饭他就哈哈乐——大学生脑子就是好使。</p><p class="ql-block"> 那时,矿建公司也承包了一段高速公路,租我们的调度房作为食堂。矿建公司的经理是我们原设备处的领导,我们叫他“吴头”,是一位开明,敢干的好领导,你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其后你去玩他都不会干涉你。有次下班,公司车坏无法接送,我们几个在公路上边走边等客车,突然见吴头坐丰田越野车从工地回石碌,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象见到救星一样把车拦停,7个人硬挤上车,吴头问了一些我们的近况……,我们说想搭伙矿建工地食堂,吴头自然也同意的,于是我们中午会在饭堂吃。做菜的阿姨有五十多岁,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眉目间透着少妇的光彩,身段也好看,态度和蔼可亲,卤肉做得特好吃,对我们也比较照顾,打菜会打多点。可我们几个没良心的却做了一件很对不起阿姨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