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见证“豆腐块”

范建生（国门沙砾）

　　 人们常把见诸于报刊杂志的小诗短文形象称为“豆腐块”，而我青春年少时的“作家”梦想，则正是由此启航……

                          

                              ---题 记

　　

　　正吃午饭，物业急报：“快下楼看看！地下室管网爆裂，已经水漫金山！”

        扔下饭碗，夺门而出，趟着地库内没过脚面的淤水，自储物间里奋力抢抱出奉调省城十六年末曾开启的旧物箱。于是，一批尘封四十年的日志笔记、文稿手迹等“宝物”终又重现天日。其中，最令我感怀不已的，则是一张张在时光揉搓下早已褶皱泛黄的“豆腐块”。

 

年少时梦想多变：先是作家，后又军人。

     62年前我出生时，父亲部队正驻守江阴要塞，母亲便带着我生活在冀中农村姥姥家里。

     渐渐地到了学前年龄，而那时的乡间农村却根本没学可上。姥姥说“孩子不能耽搁了。”于是，她找到村里一位解放前从事过私塾行当的识字先生，每月给人两元钱，让我随其识读《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弟子规》等旧装启蒙读本。后来方知，那时的两元钱可以买到20斤玉米面。

　　一年后，母亲带着六岁的我和三岁的弟弟，跟随自江南部队转业的父亲西出阳关，不远万里来到新疆屯垦戍边。思亲心切的母亲每半个月都要由她口述，命我记录，给万里之遥的姥爷姥姥写信，以解乡愁。正是打记事起由目不识丁的姥姥和目光远大的母亲在我的骨子里撒入的点滴“文学”酵母，致使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兴致渐发，进而享用一生。

　　1977年元月，刚满十八的我给贫下中农们读完最后一段报纸，写毕最后一封家书，自国营农场的广阔田野参军入伍，来到中苏武装对峙的阿拉山口西侧江巴斯边防连，成为一名挎枪策马、爬冰卧雪的国门卫士。

 

　　连队周边山峦叠嶂，沟壑纵横，怪石嶙峋，植被稀疏。与毗邻相望的世界著名风口阿拉山口同属极端干旱险恶的荒漠类气候。夏天酷热袭人，冬季奇寒难耐。前哨班瞭望塔坐落着的山顶，平均每年8级以上西北大风长达166天之多。

　　最令人苦不堪言的是这里没路没电，交通闭塞。每年11月大雪封山至来年四月冰雪消融，边防站便如同雪海孤岛，人迹罕至，鸟影难觅。官兵们期盼的全军大报《解放军报》、新疆军区《战胜报》和地方党政《博尔塔拉报》苦等不来。常常是日报变周报、周报变月报甚至季报。托探家战友自北京买回的一部无线电半导体收音机，成为获取外界信息的唯一来源。每当夜幕降临，只能待连队自备发电机轰鸣，方能挑灯学习一小时。正可谓：“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

　　政治学习、战备训练、哨塔住守、巡逻执勤之余，寂寞难耐的我常托司务长自山下书店买回些刚刚解禁的中外文学名著悉心研读。

　　每当骨子里那点不大安分的“文学”涟漪泛起，便情不自禁地于边关冷月下写点碎诗杂文与友分享，聊以自慰。久之，连队领导和战友们便纷纷鼓励我试着给报社投稿。于是，根据下山去团部所在的博乐参加学习培训时沿途所见，以笔名江兵（意为江巴斯一兵）投稿的第一篇“豆腐块”，见诸《博尔塔拉报》。使之成为我与报刊和写作结缘的处女作。

　　欣喜之余，一鼓作气，几行小诗又见诸新疆军区《战胜报》，开创连队组建十多年来战土诗文首登军区大报之先河。

　　初显身手，再接再励，一篇加强外军研究的建议再现《战胜报》端。自此，久积胸中的文学写作之星火终被点燃。

　　大漠边关、铁血军营、战友情深、牺牲奉献、青春无悔等题材，赋予我诗文创作取之不竭的源泉。但身为基层连队的普通一兵，学习、训练、战备、巡逻、执勤等本职工作一刻不可缺席，成绩必须优良。诗文写作作为业余爱好，只能在夜深人静的马灯旁或忽明忽暗的烛光下以铺当桌，把训练场上、执勤哨位、巡逻途中、军营内外等所见、所感、所想、所悟变成文字，见诸报端。

　　文武双全的表现终得连团认可，不久，我被任命为班长并被列为提干对象重点培养。1980年5月，博尔塔拉军分区举办为时二十天的“新闻报道学习班”，团政治处点名强令己超期服役的我必须参加，为我奠定了逐梦之路的首块基石。

　　培训班由享誉军内和地方的白长友、楼望皓、王永泉等知名新闻记者及文学工作者授课执教。全面系统、如饥似渴地学习了新闻摄影、消息、通讯、诗歌、散文、小说、杂文及理论文章的写作和采访与编辑常识。可谓是内容俱全，收获颇丰。

 

　　1980年7月，经团、师两级推荐，我被新疆军区《战胜报》聘为“特约通讯员”，这在基层一线士兵中较为罕见。

 

　　条件所限，那时的《战胜报》作为新疆军区唯一的四开小报，每周只出两期，刊稿量十分有限，早已成为全疆各部队军、师、团、营、连五级专职政工干部和新闻工作者们趋之若鹜、竞相主攻的高地。大漠边关普通一兵的稿件如被登载，无异于九天揽月般艰难。而巴掌大的《博尔塔拉报》则每周只出一期，且以地方新闻为主。军中土兵文稿如被刊用，无异于赶考书生状元中第。因此，来自基层一线的稿件，以短小精悍的“豆腐块”居多，而长篇大论者极少。

　　

　　军旅半生的父亲告诉我，成功的秘诀一是刻苦，二是勤奋，三是坚持。

     为全面提高文章写作水平和稿件质量，在邮局工作的父亲为我订阅了人民文学、中国青年、小说月报、报告文学、民主与法制、故事会、杂文等十余种报纸杂志，每月寄上山来供我刻苦研读。我则坚持从大处着眼，自小处着手，以“豆腐块”为切入点，边学边记、边悟边写，由小到大，笔耕不辍，创作水平明显提高，稿件见报率不断上升。在退役前的半年时间里，每月至少有一至两篇“豆腐块”被军地两报刊用。

 

　　那时，新闻的真实性要求对稿件的审查极为严格。一篇文稿写好后，必须经报道对象、连队党支部及团政治处三方审阅盖章后方可寄出，且严禁一稿多投。作为军人作者，军区所属《战胜报》刊稿后是不付稿费的。只有当小小“豆腐块”被地方报纸刊用后，方可得到每篇伍角至两元不等的稿费。这为每月仅有十元津贴的我添购文学读物提供了开支补充。

　　在那艰苦的岁月，边防连队根本没有照相机。1980年5月，战胜报社专职记者张立中来连采访，拍摄了这张“巡逻路上”（队首为本人）和“发现情况”，成为我从军四年不可多得的珍贵纪念。

　　

　　

　　由于连队报纸份数有限，每当邮车将报纸送上山来，都是在战友们争相传阅后，我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已的文稿裁剪下来，夹入本中精心保存。也因时常赴前哨班瞭望塔住勤，许多文稿没有及时得到而散失。在勤于笔耕的同时，为丰富知识积累，养成见贤思齐的习惯，凡报刊上特别感兴趣的好文佳作，一并裁剪收存，以期博学多鉴、厚积薄发。

　　1981年1月，对越自卫反击战参战骨干调配全军各部队，补充了连队干部空缺，错失提干机会的我便脱下军装退伍返乡，成为一名邮电企业高空作业的外线工人。

 

 

　　繁重劳累的施工之余，我多方自费参加各类写作培训学习，坚持利用业余时间从事新闻写作与文学创作，收获颇丰。

 

 

  不懈的逐梦拼搏旅途，终于与机会的青睐不期而遇、倾心相拥。

        1984年，在企业干部制度择优聘仼改革中，我由一名外线工人被破格选聘为政工干部，随后考入党校脱产深造。毕业后从秘书岗位做起，在三十多年日渐繁重的领导工作中，凡重要讲话、请示、报告等文稿材料均由自已独立思考、亲手拟就，无需秘书捉笔代劳。同时，怀揣“作家”梦想，坚持文学创作和著书立说，不断丰富知识积累，努力升华人生品味。

 

 

　　这正是：

    军营一兵，为国戍边。

    青春无悔，文武双全。

    生命不息，逐梦不断。

    祖国召唤，老骥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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