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为何物？贾宝玉撕扇作答——有感于《宝玉夜祭》

董建善

《宝玉夜祭》是上海越剧院编的折子戏，由著名编剧吴兆芬作词，范派传人章瑞红演唱的。宝玉夜祭祭的是他的贴身丫鬟晴雯，《红楼梦》第78回“痴公子杜撰芙蓉诔”就是指这事。晴雯性格不拘、爱憎分明，最让宝玉感动的是晴雯抱病夜补裘，说的是宝玉穿了一件贾母送的俄罗斯孔雀毛织的氅衣，不小心烧了个洞，因衣服太名贵，竟没有裁缝敢织补，正在高烧病重的晴雯嘴上埋怨宝玉“没有福气穿”，却又挣扎着起身化了半夜时间为宝玉补好了衣服。

其实除了祭黛玉外，祭晴雯更是体现了宝玉这个“混世魔王”刻骨爱心的真实与波动的。这个真实就是宝玉“撕扇”，为什么要撕扇呢？因为晴雯生前喜欢听撕扇的声音，所以宝玉就撕扇给冥冥中的晴雯听。

戏是这样表达的：大幕拉开，宝玉一身素衣缓步出场至舞台中央，稍停，然后疾走到台前跪下，打开了手中的折扇，静谧中听到“嗤”的一声、又是“嗤”的一声，很从容、很轻，也很坚决，剧场里出奇的静，原本很轻的声音倒成了很有穿透力的声音，直撞入人的心里去。宝玉很认真的在撕裂着手中的扇子，说道“晴雯，你听到了吗？这是你最喜欢听的声音，今天我就用它来祭奠你”，此刻宝玉的眼神木然的像是望着遥远的地方的一幅图画出神，嘴角带着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笑意。那样的笑，更是一种彻悟：你夺去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不是？我偏不哭，我要以我带着讥讽的笑，去讥笑这个颠倒的世界，让你在我的笑声中战栗。这是一种欲哭无泪的笑，一种痛彻肺腑之后的麻木的笑，笑的有些顽皮，但笑中是浸了泪的，饱含了宝玉对晴雯的喜爱。

整场戏中，宝玉带出了六把扇，撕了五把，其中有庆国公赐的、有唐寅绘的、还有先祖传下来的，都是“价值连城宝中魁”的珍物，须知在古时扇子是公子王孙、文人骚客的随身伴侣和身份象征，不是哀到极致哪里会舍得撕呢？！但为了晴雯宝玉却舍得，戏中的许多唱词都是极感人的，如“古人有千金难买一笑云，人重物轻我岂不懂”、“天地万物情为大，无私有爱情中最”、“只为寂寞不为悲”，特别是戏到末尾，在“一片痴情谢幽魂、公子从此扇不用”的唱中，宝玉把最后一把扇子放在地上，飘然而去了。

戏不长，只12分钟，但回答了一个千古疑问，即“人世间情为何物”？宝玉用撕扇做了回答，那就是“无私有爱情中最”，所以“公子从此扇不用”。这样的一份情意，无山盟、非海誓，实实在在，以自己能为的而为之。

情以此举来表达，也是感天动地的了，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