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穆如清风

<p> </p><p> </p><p> ( 写于2020年5月10日母亲节 )</p><p> </p><p> </p><p> </p><p> </p><p> </p><p><br></p><p> 我艾年之龄,母亲耄寿健在,倍感幸福。但母亲容颜苍老,与十年前照片相比,脸上皱纹添加了许多许多,几乎看不到光滑的脸面,除了皱纹还是皱纹;笑容也减少了许多许多,每当我回家看望她时,见面的一刹那,她露出丝丝笑容。现在,很少看到母亲爽朗大笑了。母亲脸色黝黑,体质羸弱,走路慢之又慢。好是神志清晰,除了高血压常服降压药外,没有什么病,未给她的儿女们增添麻烦,还坚持一人独自农村老家生活。</p> <p>   ( 母亲惆怅在家)</p><p> 当儿女的切盼让母亲晚年生活快乐,让她开开心心,但远没有做到做好。在这个物质丰富,社会条件较好的时代,儿孙们工作的、经商的、务工的、上学的,都十分忙碌,不在母亲身边。当然,母亲在家也不缺吃少穿,还用上现代化手机,可母亲独自一人生活,缺少儿女陪伴,生活料理不能,起居不安全,连自己盖的被子滚成团了也没有劳力去打理,洗头洗发更是不易,让儿女们很不放心。母亲也常常满脸愁容,无喜无乐,当儿女们打电话问候她时,那头电话如果是通的,她的应声也有些无奈,有些惆怅;如果那边电话回应“你拨打的电话也关机”,这时这刻,儿女们心里紧张了,恐怕出什么意外。</p><p> 我的父亲花甲未满,于上世纪90年代,突患老溢血疾病,匆匆离开了他的儿女和亲人们。走的前一天,还在地里干活,我的两个弟弟,一个走出社会尚未成家,一个还在上高中。父亲这一离去,给我们留下许多未尽的遗憾,他走得太早,还未完成他两个儿子成家的任务,匆忙去了仙界;也因走得早,六个子女,三男三女,大家设想,要是儿女们都成了家,他还好好活着,那可好好享享晚福了。邻居们发出一句话,“我的父亲苦了一辈子,没有享到福就走了。”如今,母亲八十一岁健在,儿女们想好好孝顺,把母亲接到自己身边,让她好好安度晚年,母亲却一推再推,不想来城里。晕车不消说,说城里空气不好,不习惯城里味道,对城里生活厌倦。 </p><p> 母亲出生在距离我老家住处两公里外的河村麻黄沟。一个后面是坡,两面是山,前面是沟的贫穷山村里,故名“麻黄沟”,这里是从喜头镇共和黄金坝沿学孔林河村至高大坪路过的一块狭长煤带,盛产煤,煤质好,虽然是山沟,但有地下物质宝藏,居住的李姓人家,生活能自给自足,衣食无忧。但在旧中国近代史上,外国列强蹂躏,民不聊生,国内以强欺弱,豺狼虎豹当道,人民群众生活无法安居乐业,这里居住的人家生活坎坎坷坷。在母亲出生的那个年代,这方百姓很穷,乱世纷纷,多数孩子没有读过书,上过学,一般七八岁进了煤窑。因为这里的煤窑,让这几家人走向衰落,人口不发籍。母亲上至八代的李氏文珍祖嗣孙,到她这代只剩下我外公两兄弟两户人家,大外公家我有两个舅舅,我外公家我母亲一人,在河村李氏文珍、文连、文学三房家族嗣孙中,这家人算是亲人少的了,而今已东奔西走,连老屋基已易主变姓了,留下的是几堆祖先的茔墓。</p><p> 我母亲经历过家庭百般血泪的磨炼,锻造了她勤劳持家的情怀和本领。听母亲说,太平天国起义,石达开率众队伍路过麻黄沟,时称“长毛贼”,到这里见人就杀,母亲先人爱国爱家,奋勇反抗,极力与起义军队伍作战,石达开队伍血刃残杀,敌人势力锐不可挡,但敌军对这山沟地形不熟,不利作战,母亲的先人们占用有利地形跑到煤洞里引诱敌人,敌人无可奈何,便就地取材,巧取作战,用辣椒、谷草、硫磺混起点燃,用风车扇这燃烧的烟气吹进煤洞里,洞里的人缺氧都被呛死,只有母亲年轻的曾祖父机智勇敢,在煤窑的一小水凼吸吮着,用湿帕子沾水捂着鼻孔,幸存活了下来。传到母亲父辈只有俩兄弟。虽说两户人家,但勤劳聪慧,家里生活过得殷实,家里有小作坊烤酒,是人们羡慕的农家。</p><p> 家庭主心骨的失去,让我的母亲和外婆生活困难重重。在灾难深重的旧中国,内忧外患,穷人富人都不安宁。我母亲一岁那年,本来殷实的家庭晴天霹雳,灾难降临,外公被国民党抓壮丁的抓他去当兵了,外婆在家含辛茹苦,带着三个子女,有母亲的两个哥哥在家过着度日如年的艰难生活。外公抓去部队一年后,受尽煎熬,机智敏捷的外公偷跑了回来,在家住了一年,还为母亲生了一个弟弟。这一年,恢复了生活的平静。但外公还是没有逃脱他人生的劫难。第二年(旧历1943年2月),保长还是派人来第二次抓外公当兵去了,当时有兵役法规定,“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外公就俩兄弟,不是兵役对象。后来我学习历史,也参与一些市里的文史资料整理,按兵役法规定,抓去政审不合条件的兵也要放回来,可国破家难、有法不依的乱世年代,地方当政者思想道德败坏,弱肉强食,因麻黄沟李姓人家富人少,时任保长嫉妒而谋私利,强行抓外公服兵役上战场葬送了生命。第二次来抓外公时,抓丁人一路叫嚣,气势汹汹,破门而入,掀翻了屋内的大小家具,打垮了室内燃烧的火炉,火团滚到一边,我外公闻风躲到床脚下,两手紧抓,两脚紧蹲床桓子,将身子贴紧在床巴箦下,都被抓丁人搜找到带走了。这一去,永远没有回来,杳无音讯。也听母亲说,那时农村迷信喊魂,外公抓去后不久就到了阴间地府。也有人捎信回来,外公抓去受到严刑拷打,被泥土活活埋死,这时的母亲只有三岁,我外婆在家以泪洗面,痛哭万分,拖着三男一女度着孤儿寡崽无处挨,眼泪流来袖子揩的日子,时常帮人做工,生活的艰辛,精神的痛苦,我记得老了的外婆眼睛都印下深深的泪痕。我母亲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在外公抓走后先后去世了。</p><p> 外婆的改嫁,让我母亲和外婆浴火重生。外婆拖着孤苦伶仃的女儿,一切的淒境,在我母亲八岁那年,外婆37岁改嫁到离麻黄沟一公里远的黄泥土陈姓人家,另外组合了家庭。 陈姓外公当过保长,这人为人慈善,不欺负穷人,关心过很多穷苦百姓。有一次,保长外公见一贫困家庭婴儿死了,连块裹尸的衣片也没有,外公见状,立即取下自己头上的白色长帕子,拿给这户人家将死婴尸体裹上抱去埋藏,这家人在极度悲恸中为保长的举动感动得泪流满面。新中国成立后,很多翻身百姓都为他说话,他这个保长在建国初期、三反五反、文化大革命等运动中都没有被批斗过,年老在家寿终正寝。母亲的继父——我的陈姓外公对我母亲很好,没有打骂过,吃穿也没怠慢过。外婆改嫁到这陈姓人家,还为母亲生了一个弟弟,在五岁那年出麻疹死去了,这对我外婆和母亲又是一个沉痛的打击,我母亲继父的先妻罗氏有一个儿子,比母亲大一岁,和母亲并肩长大,陈姓舅舅虽然不是外婆亲生子,外婆把他当着亲生子,舅舅也当我外婆为亲生母亲对待,尽了赡养义务,舅舅的爱人是我穆姓孃孃,也是大家闺秀,有良好教育,对我外婆很孝顺,端茶递水孝敬周到,婆媳关系很好,没有红过脸吵过架,直到一九八八年四月,我中专毕业那年,外婆耋寿之年,因病溘然长逝,撒手人寰。</p><p> 母亲婚后,担子更重,但孝心永恒。一九五八年,我母亲与父亲结婚来到我们家,和父亲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生活过得艰劳,经历过三年粮食低标准,饿肚子的年代。计划经济集体生产大锅饭的年代,抢公分吃饭的岁月,母亲拖着我们弟兄姊妹六人长大,生活拮据,直到改革开放,土地承包经营权到各家各户,我们的生活有了好转。我父辈五兄弟,父亲忠厚诚实,为人诚恳,教子严格,虽没有文化,但很有孝心,除对我爷爷奶奶孝顺外,我记得经常去接我外公外婆来我家,耍上十天半月,用节省的布票给他们缝上一件新衣裳,又亲自送回去。那个吃菜饭、杂粮饭、萝卜饭的时代,外公外婆老年牙齿不好,尽管他们一再反对,但父母还是要单独给他们蒸焖灌饭,今日回忆起父母对老人的孝心,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父母亲一生吃过无数次没有文化的苦头,拖着我们弟兄姊妹,温饱难以解决的时代家庭,读书就很难了,我大姐和两个妹妹都没念过书;八十年代我考上中专参加了工作;二弟读书学习成绩很优秀,记忆力也好,还写一笔好字,只因自己贪玩,读到初中毕业就进入社会从事其他行业了;三弟读书碰上好年代,虽然家庭有很多困难,但学习努力,上了大学。至今,我们六姊妹都勤恳努力,成家立业,各有自己的家庭。三妹在省城买了房住了下来,两个孩子也争气,几兄妹在县城有了安顿,依序的三个长兄妹还有了第三代,现在四代同堂,一大家人过得和和气气,各做各的事。</p> <p> (晕车的母亲)</p><p> 八十一岁的母亲在家独自生活,饮食起居不能自理,何以让我们安心呢?何以尽到我们的孝心呢?何以让母亲排除孤独呢?近两三年来,我享受党中央号召,到贫困村任驻村第一书记,走遍贫困村家家户户,到贫困户家里嘘寒问暖,为贫困户排忧解难,可我回家看望母亲就一两趟,愧对我的母亲啊。妈妈,儿女们没有为你叠被子、洗水缸、擦灶头,没有为您烧水做饭。今天,儿女们看到您消瘦的身体,已经无法看下去了,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了,儿女们必须把你接到身边,我和三弟专程来接您,要您去和我们一起居住,儿女们陪陪您。</p><p> </p><p> </p> <p>   (母亲抱着她的第四代)</p><p> 愿我伟大的母亲健康长寿!愿儿女们永远孝顺!愿父母的良好孝顺家风,世世代代传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