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真好—我与死亡第三次擦肩而过

艾玲14641175

我这一生只得大病，不得小病。79年，我得了“高颈段脊髓压迫症，”做了手术，第一次死里逃生。  98年，“胃癌，” 胃切除了五分之四，化疗两年，第二次与死亡擦肩而过。03年，“高颈段脊髓压迫症，”复发了，又做了一次手术，第三次绝处逢生。

这次只讲述第三次与病魔做抗争的经过。2003年，我办了退休，这时候，我踌躇满志，精神焕发，准备在退休后的发挥自己的特长大干一场。于是，非典过后，我正式上任应聘到一家建筑公司（私企）做管理工作。虽然待遇很高，生活条件优越，但是，由于工作压力大，每天工作到深夜，身体透支，出现了问题。也可能是碰巧遇上更年期 ，脾气急，爱发火，爱生气，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长时间下来，头发脱落，皮肤黯淡无光 ，耳朵根疼，耳鸣重音 ，嗓音嘶哑，说话都发不出声。紧接着没有食欲 ，身体消瘦，双臂麻木不听使唤，右臂冰凉刺骨。我坚持工作干到年底，就请假回家看病。

回到家中，经过当地三家三甲医院的检查 ，结果确诊为二十多年前得的“高颈段脊髓压迫症”复发。这个病必须做手术，不做手术，一两年之内，导致从脖子以下全身瘫痪，生不如死，最后结果我不说大家也知道。

二十几年前，虽然手术非常成功，但是因为那个年代，受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脊髓术后的并发症发生率高，治疗效果差。像我这样二十四年后再复发，还是治疗效果非常好的。

当地医院立马给我转院到北京天坛医院，我把以前的病例带上，前往北京看病。到了北京天坛医院，挂了号，医生看了我的病例和检查报告，让我回家等电话通知再来住院。

好吧，走出医院大门，站在路口上想 ，回家等着那多没意思，我都这样了，还不抓紧时间找个地方先玩几天。我和爱人一商量，说走就走，买火车票去大连旅行。在大连的旅游的日子里，我和我家老Y一起游览了大连的风景名胜 及周边旅顺口区。那时，没有了任何工作压力，没有了任何应酬 ，自由自在，逍遥快活。十几天一晃儿就过去了，心情也好多了，差不多该回家做准备等医院通知吧。我们前脚进家门 ，后脚医院通知就到，让我们24小时之内办理住院手续住院 。超过24小时，床位就给别的病人了。我们又风风火火地赶到北京。

到了北京，住进了医院，又重新做各种检查 ，其中：又做了两次核磁共振，结果和当地医院的确诊一样，没有别的好办法 ，只有耐心等待手术。

我住的病房是个大病房，里面住着八个人，除了一个年龄有点大，其余的都在50岁以下，来自祖国各地，有三个已经做完手术的，剩下都是在等着做手术。1号床病人是沈阳人，和我同岁，我们都叫她小胡。小胡也是一个乐天派 ，她身材苗条，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气质不俗。我们之间有许多共同话题，相处的不错，她也等待做手术。她的陪护家属是她的姐姐，胡姐姐长得比小胡还漂亮，是一家私企公司的董事长。她每次来病房，手里总是拿着一束鲜花，有时也送我一束。买袜子都买两双，小胡一双我一双，这双厚袜子我一直保存到现在。当然，我们是互通有无，我买两个枕头，小胡一个我一个。

在等待中 ，2004年的元旦悄然而至，我和病房里的病友们商量，咱们每个人都准备节目 ，新年晚上，咱们也开个元旦晚会庆祝一下，病友们一致通过。有要朗诵的，有要唱歌的，实在没有文艺细胞的，给大家用家乡方言讲个笑话。吃完晚饭，大家各自休息了一会儿 ，八点钟，新年晚会准时开始。

我给大家先来个新年贺词，然后，按床位从1号床开始，小胡开了个好头，给大家唱了一草原歌曲，悠扬动听，接着2号、3号…之间穿插着我的主持。轮到我了，我是8号床，最后一个，我给大家唱了一首孙悦的《祝你平安》，“你的心情，现在好吗？你的脸上，还有微笑吗……”唱完之后，我就宣布晚会到此结束，小胡却说，“咱俩再唱一个《敖包相会》我唱男声，你唱女生。随着“只要你哥哥耐心地等待哟，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哎哟！晚会圆满结束。

元旦过后，我的主治医生找我爱人谈话，医生说，经过两次核磁共振的检查，专家确诊后，医生认为，我的脊髓肿瘤，长得位置不好，在颈1、颈2的高颈段位置上，手术风险极大，涉及呼吸功能，危机生命。而且我已经做过一次手术 ，现在的颈椎管变形 ，第二次手术风险更大，随时都可能下不了手术台。总之，医院不给我做手术，建议我出院回家，也许能多活几年。这次和第一回的说辞是一样的，甚至更危险⚠️

我自从住院就一直等待手术，等到的结果却是不给做手术出院 ，这是等于宣布我无药可救，只有等死 。人生最痛苦的地方不在于有一个悲惨的结局，而在于知道了结局却无法改变。条条大路通罗马， 我怎么就没活路，我不能等着全身瘫痪后致死，手术虽然危险极大，但是选择手术，还有活的希望。这是我第三次做手术，我不怕，我相信医生，坚信我死不了，冥冥之中会有人帮我。执着的信念和无畏的心灵才是最大的武器。我不能出院 ，我死也要死在手术台上。

我找主任谈话，一次次表示我的决心，我爱人不善言辞，也被逼的去找主任谈，可是，没效果。我只好找高手与他沟通。你看，国家之间的外交往来不都是你派首相，我就派总理，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吗。我打电话把我在北大当老师的弟弟叫来，让他找主任沟通，说服他。经过几番努力，最终医院同意给我做手术了。

在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剃头师傅来到病房给我剃光头。自打医院同意给我做手术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就多云转晴，好的不得了。我坐在凳子上，师傅动作很麻利，一会儿满头乌黑的秀发散落在地上。然后，剃头师傅用剃头刀刮发根，每刮一下，顿觉一股轻爽气直冲头上，那个舒服，那个感觉，至今难忘。

我已经是第二次剃头了，再好受，再舒服，但是，哪个女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谁会剃头呢？在活着与爱美的选择上，活着是永远是第一位，只要活着，有的是漂亮的发型任你选。古代人的“倭堕低梳髻，连绢细扫眉。” “云鬓轻梳蝉翼，蛾眉淡拂春山。”还有现代的人的长发、短发，大波浪，马尾辫……活着多好。

第二天早上，我被推进手术室 ，后来发生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了。手术醒来，我是被一阵阵巨痛疼醒。我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没死还活着。睁眼一看，屋里昏暗的灯光，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我的嘴里塞着一个东西，不能说话。我躺在病床上好难受，想动一下，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 ，四肢不能动弹，身上也没有盖个东西。我立刻想起了看的警匪大片，卧底被匪徒绑架 ，捆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情节。此时 ，我的肚子剧烈疼痛，平时经常这样，尤其是着凉后，经常痉挛，我忍着疼痛，想办法自救。嘴里插着呼吸机，喊不能喊 ，手脚被捆不能动 ，唯一的办法就是按警匪片中所演的剧情，先把手上的绳子解开，用手敲打床边，发出声音，就会有人听见过来。

我试着用右手的指头摸索着找绳头，看来手术是成功的，因为右手手指灵活有感觉，大喜若狂，吉人自有天相。此时，我觉得一切都变了，我也不感觉冷了，肚子也觉得不疼了，连昏暗的灯光都变得如此柔美微漾。我无比兴奋，我接着用手一点一点地凭感觉解绳子。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终于把右手的绳子解开，我用右手拍打床帮，马上就跑进来个护士。

护士一进来把灯打开 ，这一下亮多了，我这才看清楚这是里外间，我在里面的房间里，护士在外面的房间。护士走到我的床边，问我怎么了？并告诉我 ，这是ICU病房。我用手比划让她拿笔和纸，我写给她看。她给我笔和纸，我就写到 “我肚子痛 ，给我盖上被子。”护士随手就拿了一床被子盖在我的身上 ，然后就要把我绑起来。我连忙摆手，又用笔写了几个字“我知道不能动，我不会动的”我用手指着呼吸机。护士看我意识是清醒的，就把左手也解开了，嘱咐了几句话，关上灯又就走了。我接着在这样昏昏暗暗的ICU里熬到天亮。

在ICU的四十几个小时里，嘴里一直插着呼吸机，身上插着好多管子，我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但我心是快乐的，生死一瞬间，才明白世间上，没有比活着更美好的事了。两天过去，我被护士从ICU推出来，我姐第一个冲过来到我身边，我听见她说，我的脸肿的跟脸盆一样大，看着吓人。

姐推着我走进病房门 ，我就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榴莲的香味。姐说，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榴莲。姐的女儿小欧在拿着刀，切着榴莲。那时，榴莲这种水果在北方很少看到，我第一次吃它那还是1989年，我去深圳出差，被榴莲的特殊味道所吸引，买了一个尝尝，越吃越觉得好吃，就那一次给我留下了记忆。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吃带臭味的东西，像“安徽的臭鳜鱼”、“土家族的臭腊肉”、“北京的臭豆腐”，对榴莲更是情有独钟。

小欧把榴莲切好，分给病房所有的人吃，大家正吃着，只听见走廊上护士长的喊声，“谁买榴莲了，病房里不许吃榴莲”。护士长顺着气味找到我们病房，我们已经吃完了。从那时，我又知道一条清规戒律“病房不能吃榴莲”。

春节前夕，我刀口拆线，恢复正常，出院回家过年。从登机到飞机落地，一路绿色通道，安全到家。

三个月过后，我身体基本痊愈，去北京天坛医院复查。找到给我主刀做手术的主任，把我的现在身体状况一一描述，“身体左半部从胳膊往上到脸部无知觉，用手掐也没有感觉，四肢无力”主任听完我说的话，用眼睛盯着我说：“你能活着就不错了，还要知觉。”听了主任的话，我如醍醐灌顶，我能活着就不错了，其他就不要想的太多了，想的太多，反而不好。简单快乐的活着，身体没知觉就没知觉吧。然后，主任给我写了一个条，让我到北京肿瘤医院去看看。

到了肿瘤医院，大夫建议我放疗，最好回当地医院做，并给我写了放疗方案。我回到家后，马上去了两家省级三甲医院，有一家医院大夫建议做放疗，有一家大夫不建议做放疗。建议不做的大夫说，颈椎部位神经太多，危险性大，稍不注意，后果不堪设想。我一听，那就算了不做了。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半年后，我就去上班，开始了正常的打工生涯。

经过漫长的岁月，奇妙的是身体的知觉神经，一点点被自然唤醒，2019年春节，居然发现我的左半部脸和脖子有知觉了，掐一下有疼痛感了。我现在身体越来越好，精神状态越来越棒，朋友对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坚信我今后的生活会越来越美好。

文字：艾玲

出镜：艾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