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r></p><p> 今天是周日，我回乡下去看母亲。</p> <p><br></p><p> 我带了两盒朋友送的桂顺斋的糕点，母亲见了，立刻打开盒盖问我吃不吃，我摇摇头说不好吃，她又问我吃不吃苹果，我还是摇摇头说不想吃。母亲叹了口气，说：“你那么瘦，又什么都不吃，身体怎么会好，你看看人家吴青和建军什么都吃，吃什么东西都很香……”</p><p><br></p><p> 吴青是我大弟的妻子，建军是我的先生，在母亲的眼里，她的一双儿女对食物总是不够热情，在各自的家里总是吃不过那外姓的媳妇和女婿……</p><p><br></p> <p><br></p><p> 我跟母亲解释，我的胃不好，总是吃东西容易胃胀，特别是水果，太凉，吃了胃会不舒服……母亲口里嘟囔着：你不是早就看过病了吗，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还是不能随便吃东西……我无法再和她解释，便不再说话，母亲又继续做她手里的活计。</p><p><br></p> <p><br></p><p> 午饭母亲焖了一锅米饭，盛饭的时候，我左右找着碗筷，她扭过头告诉我：你别用桌子上的凉碗，你用米饭锅里我熥着的那个碗，那个碗热，你的胃怕凉……</p><p><br></p><p> 我一时间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我与父亲和祖母都很亲近，可是与母亲的关系却一直比较疏离，可能是因为她的脾气比较暴躁吧，我甚至不记得和她有过任何亲昵的举动。</p><p><br></p> <p><br></p><p> 我的母亲是一个坚强又有些倔强的老人，父亲过世之后，她不顾自己的腿疾，一个人固执地居住在乡下的老房子里，没有过多的自怨自艾。</p><p><br></p><p> 几十年乡下生活的磨练，母亲早已成为一个优秀的庄稼人。现在农村大面积的土地都集体承包出去了，但是母亲还是一年春、夏、秋连着三季操持着院里院外的小块土地。因为她的儿媳妇喜欢吃老家的生菜和大蒜，她便每年在城里过完正月十五之后，就急急地赶回老家来侍弄她那几畦菜地，种上蒜瓣儿，撒上生菜籽儿。因为我喜欢吃豆子煮的稀饭，她在院外的下坡处种上红豆、豇豆和绿豆。因为她的孙子坤坤喜欢吃青玉米，她便每隔三五天就种下几颗玉米粒，说这样间错着时间撒下种子，玉米成熟的时期也是间错开的，每天都会有鲜嫩的玉米煮来吃……</p><p><br></p> <p><br></p><p> 其实她种的这些粮食蔬菜都可以在市场里买到，我们都让她不要这么辛苦，但固执的母亲从来不听我们的劝说，她总说她种的这些东西是纯绿色的，没有污染，好吃，比买的强一百倍……是啊，浸染过一个母亲汗水的粮食和蔬菜怎么会不好吃呢，那里饱含一份母亲的期盼和爱啊。</p><p><br></p><p> 母亲甚至让我给远在深圳安家的小弟邮寄过她种的豆子和芝麻，我没有阻拦她，因为我无法阻拦她那颗对几千里之外儿子一家的惦念之心……</p><p><br></p> <p><br></p><p> 这几天，刚刚在线上给学生讲完李密的《陈情表》，言辞恳切的文字每次讲读都让我唏嘘不已，“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人到中年之后，挚爱我的祖母已逝，挚爱我的父亲已逝，老屋檐下，唯有年逾七旬的母亲还在蹒跚举步，我祈愿她健康、平安；我祈愿能长久地吃到她种的粮食和蔬菜。因为，这个世上，能够为我热一碗饭的人会有，但是，能够在为我热一碗饭之前把空碗也焐热的人除了母亲不会再有了。</p><p><br></p> <p><br></p><p>（文字原创，图片来自于丰子恺先生漫画，感谢原作者。）</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