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一)一见钟情的“媒妁之缘”</h5><h5> “结婚50年叫银婚,60年叫金婚,咱结婚63年了叫啥婚”?因为是结婚纪念日,老伴打趣的问。我说‘‘叫钻石金婚”!又说:“你一辈子写这弄那,专为别人做“嫁衣”,就不能给自己留点念想”?我知道她的话外音,于是爽快地答曰:“中,我就给爱妻唱支歌”。</h5><p><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5> 我有一个堂兄,在城后吴完小任教、那年我刚参加工作虚岁18,属于说媳妇的年龄。一天,堂兄邀我去他校“作客”,我如约而至、玩了大半天、没有“收获”、悻悻而回。翌年、堂兄又约我到城后张村相亲说是“张四排场”家的闺女、也跟他念过书,是去年毕业的、功课好、毕业考上城里中学、单亲家庭、没去成、在家住闲,前几天在园子里看杏,还见到过、捧给半撘子杏,不要不行、是个好闺女。还找了个介绍人、就是这村的支部书记、树海支书同意做媒。我一听很在意,就跟着堂兄去了树海大人家,那闺女先一步进门、村姑穿戴、没着新衣裳,开口对我说:“来了嘛”。很温和的语气。虽说“灯下不观色”,但也属于一见钟情。不几天娘在张塔集上也碰上这闺女、侧面上打量了几眼也挺高兴。于是这桩“媒妁之缘父母之命”的婚事,就这样约定俗成了。</h5><p><br></p> <h5> <br> 记得是1957年的正月初三,本着节省和时兴,没有花轿,骑马迎亲,那天正下大雪,吉祥喜瑞。虽然湿了新衣裳,心里也很高兴。父母双亲都很疼爱儿媳,不让干重活。听说她当年考上中学没能入学,这年一开春,干脆跟着我在吴店中学读书。就这样,新婚蜜月未满又变成了师生关系。她的学名叫张鸿娥,我对她“鸿娥”相称,直至现在。鸿娥走读,不陪我住校,这是娘的“章程”,我却对她戏称:“在校听我的,到家听你的”,内情自知。<br></h5> <h5> 后来两人交谈,我说:我在范家读小学,范家的同龄人我没有一个不认识的,咋就没见你这个姑姥姥面上的外甥闺女。她神秘地说,我知道你和范家四元是那年走的,你升高小的那年俺刚上初小,踩了你的“脚后跟”,她还说:“没见过更好,省的在一块打仗”,她又说:“我像见过你,你想起村南的那棵酸枣树吗?你家地和俺姑姥姥家是地邻,你是不是领着一个小黑狗?”我拍着大腿连呼:“少见少见!一面之交,就成了一世的夫妻,我怎么有眼无珠,没注意你这位女童子?错哉!惜哉!!”</h5><p> </p> <h5> 1960年,鸿娥毕业被分到公社医院,当司药(拉药匣),医院雪脸,离家远,为照顾年老的双亲,后调到范家诊所当会计。六十年代初,正遇上生活困难,多亏他她孝敬公婆,双亲都没有患水肿病,都是寿终正寝的八旬老人。她26岁当了三个儿子的妈妈,为生活所迫,离开了公职,回村务农,担起家务重担,因此也能解除了我的后顾之忧。</h5> <h5>(二)化险为夷的产褥热<br> 1959年仲夏,爱妻鸿娥生下第一个儿子,乳名叫金钟,大号叫英华,和娘自小住姥姥家,张家庄称他“于小”,这个没吃一口娘奶的孩子,差点要了娘的名。</h5> <h5> 鸿娥当娃娃的童年,在大人眼里就是个美人胚子,长着一双水葡萄的眼睛,惹人爱怜。她心灵手巧,三岁拾籽,五岁摞花,九岁踢毽子,十岁插花钉云。十一岁才上学读书,因为功课好,破级升高小,高小毕业,又考上城里的中学(当时城后吴完小,考生考中两名,她是其中之一),这个在姑姥姥面上长大的“张妮”,懵里懵懂地见过于家领小黑狗的黑小子,这黑小子却不认识这个张妮。这真叫“天使其然”!这对在一个学校读书的没见过面的一师之徒,却成了一世夫妻,这对黑小子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喜欢的不得了。这新媳妇虽够不上雍容华贵,但也称得上小巧玲珑,想不到产褥热差点要了爱妻的命。六月那个下火的日子,随着大喜临门,病祸也自天而降,产妇高烧,烧的不省人事,当即收拾进城住院抢救,一行几十人,月黑天,提灯头前带路,脚步急匆,紧张得透不出半点音响,一路上只有“知了”的嘶鸣,叫得心烦意乱,大有不详的征兆。那时医院在西关,病房在道南的西偏房里,主治大夫叫邓华轩,脾气不好,说话难听,但医术高明,在当时医院里无人可比,在我眼里,他更是主宰生死的贵人。病人住进医院一天一夜没有好转,高烧不退。我好容易找到邓大夫,低声下气地打问:“这病能治吗?”邓没好气地回说:“医院是救人也是死人的地方,现在不好说!”听他这么一句,不觉心里冰凉,独自跑到外边号啕大哭。入院第三天,高烧有所缓解,大夫准备动手术,叫我签字,刀切乳房,那是撕心裂肺的大手术,我惊出一身冷汗,签完字,手还打颤,临近手术,病人又突发高烧,大夫无奈的神色,叫人登不住底儿的惶恐。但是我不能成天哭眼摸泪,我挺不住,家人咋办,表面也压不住平静,几天几乎没吃好一顿饭。待到第五天动手术,那时没有手术室,就在病床上开刀,手术后,伤口发炎,又动第二次手术,就这样在医院里苦熬了一个多月,病体稍好,转到东南关二姑家缓冲了几天。记得有一天,我抱着我的乖儿子颠簸十数里,让他们母子会面,那场面百感交集,如梦如幻。</h5> <p> <span style="font-size: 15px;">(三)跌打滚爬的20年</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上有二老双亲,下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一个百废待兴的穷家,一个大病初愈的弱女子,要面对这样的家境,她超负荷地担起了这付生活的重担。</span></p> <h5>举几个实例:先说挑水打担,家里的木头梢又重又笨,为了年老的公爹,她抢过了扁担,这是起早带晚的活计,人畜都要吃水,装12挑子水的大罗瓮,整天满满的。最初不会摆梢,托人帮忙,后来扁担钩子栓绳子,大木梢换上铁桶,约略算,光挑水,一天要走十里地。</h5> <h5>再说养猪,养猪是为了卖钱,成肥猪怎么卖?一不能下手捆绑,二不能推车上集,怎么办,每逢赶集跑到猪市先打问价钱,再甜着脸在市场找卖主,成交后再来家过称,来家逮猪的往往不交现钱,要钱还得派儿子按地址跑到门上讨账。再说卖小猪,采取赊账,等养成肥猪卖了钱再消账,这样卖的快。多亏老百姓大都是实在人,凭良心办事,说来,也从未上当受骗,卖了猪钱用在家庭身上,老人长病住院吃药,连孩子的手表也是养猪钱买的,我的工资低,那年月只能打补丁。</h5> <h5>再说弾套子开弓房,农村里一提弓房,都知道弾套子,这活又脏又累,是男人的活计,鸿娥有文化,记账串乡有优势,为了多挣工分,争着入伙参股,弓房算副业是晚上的活,说晚上,实际是熬夜的份,有时一干一个通宵,也不能错过白天的工分,这叫黑白连轴转,这就是老百姓那个苦累不计的命。晚上弾套子要带孩子,抱小的领大的,先在邻家安抚下孩子,再进弓房干活,弓房三易其主,都有鸿娥参股,自己找累受,说到底,是为了这个家。</h5> <h5> 种菜园也是鸿娥的美差,但淘井浇地更是苦累活,种成了就装上车卖菜,卖菜的车子上也装上老生子闺女,渴了吃个小黄瓜,饿了啃块凉饼子,卖好了就给闺女买个香油馃子,走街串巷其乐无穷,只是拉不脸来吆喝,没关系,那庄也有帮忙的,不愁卖不了。打猪草,割义务草歇班的间隙里干的活零碎,舍不得坐下来喘口气,人好活道更好,公婆都很知足,没和儿媳打过一次仗。</h5><p><br></p> <h5> </h5> <h5>鸿娥人性好,有人缘,生产队选她当会计,造方案按分配一分不差,连选连任,一干13年,她算盘清,还会“袖里吞金”,队上不管分啥东西,都按人七劳三来分成,他记性好,每家多少工,她如数家珍,个别也有找邪咸的,她合上账本对账,分毫不差。特懂庄家道,会抓女人的心理,播种季节,她往往在棒子地撒点豆角子种,在高粱地里掺点长廷秀,在胡萝卜地里撒些蔓菁种,这种小智慧能抓住娘们的心。</h5><p><br></p> <h5> 秋上妇女们摘豆角,订盖垫,切蔓菁做饭当代食品,都念叨鸿娥的“恩惠”。她当会计,特关心老弱残疾,分东西,小恩小惠,用以平衡良心,在处世间找安慰。俺家辈行高,她跟我农转非后,少不了回村,村里人总是抢着跟鸿娥说话,“二婶子”、“二奶奶”的叫得特别香甜,我甘受冷落,也不计较在当众面前的那种尴尬,大有“自叹弗如”的感觉。</h5><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鸿娥在家20多年,主持家务,盖了三次屋,娶了三房儿媳妇,送走了二老双亲。</span></p> <h5> 要说细节,可谓千头万绪,以上提及的些许小事,实属九牛一毛,20年跌打滚爬,操心受累,走过了多少酷暑严寒,吃过多少酸咸苦辣,我内心有本总账。</h5><p><br></p> <h5>(四)亦忧亦乐的农转非</h5><h5> 1986年,爱妻鸿娥得以农转非,成了县城的新市民,但她个人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结束夫妻聚少离多的岁月,少了不少牵挂,可忧的是离开了朝夕相处的乡亲,更叫她忧虑的是,失去了土地和工分,不但再也分不到任何东西,反过来说,给工资不高的丈夫增加了负担。</h5><p><br></p> <h5>她不在乎农民这个低人一等的称号,当时农民虽收入少,但有劳动所得,忽然跑到城里来住闲,感到空落和难受。怎么办?最初每逢集市跑到街上给人家看车子,这样才能挣得微薄的辛苦费,以补贴家用。</h5><p><br></p> <h5>那时文化馆有录像机,她也参加放录像,分点门票钱,要碰上看录像的沾亲带故的熟人,她就得赔钱,真个是得不偿失的买卖,增加不了多少收入,但总比无啥干强,辛亏有一手好针线活,锁扣眼儿,是她的拿手好戏,这些所谓“下赚”活,她不觉得丢面子,只要闲不下来,就心里舒坦。再者给左邻右舍帮忙的事更不在话下。</h5><p><br></p> <h5> </h5> <h5>我有时约她到河边,景点照个像,她老是高兴不起来,眉宇间藏住那一抹乡愁,令人怜惜。</h5> <br><h5>她进县城,没有新装扮,也不化妆,她不将就穿戴,不论新旧,可身就行,总掩不了她的娇容,都夸脾气好,不笑不说话,还有的说“人家不像4个孩子的妈妈”,有个和我开玩笑似的说:“你家嫂子太俊了,像个贵夫人,简直不敢正眼相看”。文化局里一个秘书大人还夸张地说:“老于家称得上绝代佳人,上电影也不玄!”院里有位天津来到老表见鸿娥戴着一顶皮帽子,惊讶地说:“这不是牧马人上那个丛珊吗?,文化馆咋还有这么中看的好人!”这话传到我耳朵里,心里乐开了花。这些诚然都是奉承话,她听了不在意,她总说:“过日子就讲求个快乐,半拉老婆子不值得显摆,你不嫌比啥好。”说得我心里暖融融的。</h5> <h5>她对我倒很注意仪表,自来城里后,不准我在理发店推头,月月承包,发型一边倒,不偏、不分、不背,每逢理完了,总站到正面从左到右地端量,满意了才罢手,还规定当着客人不准挖鼻子、抠耳朵、剔牙这些“小动作”,更不准吃饭时吐痰咽沫,叫人恶心,我都照办。这样还不免挑剔,她也尊重我的自尊心!一般守着孩子不批评。</h5><p><br></p> <h5><br></h5>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长此以往,她成了我的生活顾问和机要秘书,我常看的书报她都打理,作品和手稿都由她精心存放。</span></p> <h5>这几年学着写写画画,她不但不反对,还不时地提意见,她看不中的不让装信封,说不成熟的作品不能送人,怕坏了自己的名声。更不准收钱卖字画,她说:吃住都是国家管,退休还发养老金,半生不熟的作品送人都不行,拿作品卖钱名声不好,保持晚节,不给孩子丢脸。她说得在理,只得照办。另外还嘱咐孩子们不要“玩手机”,要看正道上的东西。电视上胡编乱造的故事片她反对,挂在嘴上的是毛阿敏的歌、宋丹丹的小品,还有“大宅门”、“闯关东”这些电视剧。看来,还真算有点文艺细胞。</h5><p><br></p> <h5> (五)当大家,也关心小家,当个贤妻良母好奶奶</h5><h5> 鸿娥爱妻这几年常见笑“模样儿”。有道是大河有水,小河满。这几年随着国家的进步和发展,家庭情况也不断增长新的变化,大家小家都过得满好,全家21口人,小家庭六七个,吃国家“俸禄”有6人之多,都工资上千,积蓄上万,大都没有外债,过上了小康生活,没有工资也靠打工挣钱,年末节到,她老人家是祖奶奶,还能给孩子们发“红包”。</h5><p><br></p> <h5> 她是县级最美家庭的掌门人,是名副其实的好婆婆,关键是三个儿媳没有一个不听话的,媳妇出不了格,家庭就没有大问题,全家工农干学商都服从她直接领导,我是接电话的,她是收电话的,或者有时我是拨号码的她是下指示的。三儿子写的题为“孝老爱亲,和谐之本”的文章主要是写娘,女儿的题为“全家福”的文章基本是写娘的,外甥的题为“我的姥爷姥姥”的文章也是偏重写姥姥的,连重孙子重孙女问好,也是先向她问的。</h5> <h5>但我并不是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我是她这个中心人物的重中之重,可以说“关心倍至”,我也就“大恩”不言谢了。她管着大家,想着小家,所有家人的手机号码,张口就来,她的所谓指示,多数属于安抚,嘱托,但很少有批评(老二除外),尤其在冠装疫情防控期间,电话指示较多,诸如:“出门戴口罩、预防感冒”、不准走亲访友、电话拜年、尽量少聚会”等等。至于这方面队伍特严格,一不准喝酒、二不准熬夜,她发现我给她写文章,便笑着说:“有空写点熟悉的东西,还是可以的……”我报之一笑。</h5> <h5>(六)我给爱妻写过的东西,有诗词为证</h5><h5>今年正月初三是我们俩结婚63周年纪念日,往年,这个疙瘩日子,都忙节日的人情往换,没有闲工夫回顾这些往事。</h5><p><br></p> <h5>可好晚上清静,又无人打扰,两人唠叨起过往的一些感情纠葛,我说:“鸿娥,我在青岛给你写过一首《望海潮》的词,曾受到省出版社张升明先生的赞扬”,她不以为然地说:“那首词光写青岛风景,还有喝啤酒洗澡的事,没有真情实感。”我反驳:“此言差矣!西湖灯会、栈桥管弦和车流崂山、舟泛黄海都是实景,这样好的地方,黄了月季,瘦了游人,这种即景生情,难道不打动人,啤酒和海藻都洗不了洗不去和你的离愁别恨,还不是秀林不恋孤鸟,打点早回巢吗?看来你不懂词的艺术魅力,枉费了爱情的写真!”她沉默不语,似有醒悟。</h5> <h5>我接着背诵写给她的另一首“贤妻颂”,当我背到“外出盼我早回归,青灯一盏夜不寐”和“入夜疼我笔耕苦,绵绵细雨劝早睡”时,她打断我说,这首诗我也记得,别背了,能想着就好。经你这么一说,我还得向你正儿八经地学学诗词呢,我借此进一步说:“算你有灵犀一点就通”。</h5> <h5>说实话,写诗填词是我的强项,我在诗刊发表多次作品,赢得滨州首届文学奖,还成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她半开玩笑地说:“要会,跟着师傅睡,老来长见识了。”又意味深长地说:“哎呀,日久见人心那!”相拥而眠!</h5><p><br></p> <h5>附:于长銮诗词二首</h5><h5>望海潮</h5><h5>——青岛抒怀兼寄爱妻鸿娥张君</h5><h5>山色娇娇,海光渺渺,齐鲁这边独好,硃翠堆砌,曲径层递,参差十里雪涛。“西湖”闹灯会,栈桥播管弦,夜景魂消,车流崂山,舟泛黄河竞观潮。</h5><h5>借来公寓暂住,有津客京宾伴理试稿,月季黄了,游人瘦了,该是归期近了。</h5><h5>海水不洗恨,啤酒不浇愁,真情谁晓?叹秀林不恋孤鸟,打点早回巢。</h5><h5> 原载《棠棣赋》-1999年香港讯通出版社</h5><h5>贤妻颂</h5><h5>人生在世何谓贵,家有贤妻最为惠。</h5><h5>贤妻为我孝父母,疼热胜过亲生闺。</h5><h5>贤妻为我育儿女,茹苦含辛自甘味。</h5><h5>为家难为穷家计,几多艰辛几多累。</h5><h5>难时少米巧为炊,光阴消得人憔悴。</h5><h5>贤妻为我担风险,贤妻为我宽心肺。</h5><h5>外出盼我转回归,清灯一盏夜不寐。</h5><h5>关心呵护若长姊,温柔娇羞如小妹。</h5><h5>入夜疼我笔耕苦,绵绵细语劝早睡。</h5><h5>吾妻虽非名门女,怜贫惜弱德芳菲。</h5><h5>良家女子情愫好,家有贤妻陶人醉。</h5><h5><br></h5><h5>2003年8月28日</h5><h5>原载《蒲湖诗词》后入《婆枣树》</h5><h5>中国文联出版社</h5><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