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苦菜

在人间

元亨利贞

　　在形形色色的花花草草中，总有一些你我的喜爱。有人喜爱高贵的牡丹；有人喜爱娇艳的玫瑰；有人喜爱脱俗的荷花；也有人喜爱孤僻的昙花，而我却最爱故乡那平凡朴素的苦菜，对她情有独钟，永生难忘。

　　苦菜确实平凡。她出身寒门，一生清苦；她身矮叶长，貌不出众；她花开不艳，味无芳香，实在无法与那些名花异草相媲美，故多为世人所忽视。但这些毫不影响我对苦菜的喜爱，就像我们热爱母亲，并不在乎她的容貌与身世一样。

　　苦菜确实是朴素，她对土壤毫不挑剔，能够随遇而安。春天到了，只需一场酥酥的细雨，苦菜苗儿就会破土而出，于是田野里，小路旁，随处可见苦菜那稚嫩的赭红的细芽，醒目地与周围鹅黄的嫩草区别开来，让人心生怜爱。

　　每年的四五月间，苦菜进入旺盛生长期，若雨水充足，苦菜便会疯长，母亲告诉我，苦菜是通人性的，她这样急着生长，是在赶时间，怕人们饿着肚子，于是我便不再觉得苦菜平凡，而是对她肃然起敬了。

　　在过去那些食不果腹的年代，四五月间正是口粮将断，青黄不接之际，苦菜应时而生，漫山遍野，一簇簇，一群群，个个神色凝重，像沉思的智者，又像忧愁的母亲。苦菜的茎很短，她紧紧地拥抱着大地，风过雨来，她毫不动摇，柔弱的体形下掩藏着坚强的内心，一簇簇，一群群，像即将出征的壮士，慷慨悲壮，时刻准备着献身。苦菜一簇簇，一群群，皆是一色的嫩绿，皆是一致的羽形齿状长叶，她毫不隐藏自己，让人一眼便可认出。于是女人们孩子们就一筐筐、一篮篮地弄回家中，将这些绿叶素心、鲜嫩水灵的苦菜洗干净后用开水焯好，切碎了一部分凉拌着吃，大部分则掺在玉米面里，做成苦菜窝头，做主食充饥。或者用少许的豆面或高梁面做成拌汤，再放入大量的苦菜，既饱了肚子，又享了口福。就是这不平凡的苦菜，帮乡亲们一次次渡过难关，盼来秋天新的收获，拯救了无数的生命。

　　苦菜实在不平凡。她既不嫌弃穷人，也不巴结权贵，为知音而生，为知音而死，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英雄气节。

　　名花异草虽讨人喜欢，但它们只会锦上添花，断不能雪中送炭，当你面临危难时，它们只是袖手旁观。而苦菜却不同，她是苦口之良药，她是逆耳之忠言，她是成功者的清心丸，富贵者的固本汤，养生者的长寿药，更是穷苦人的救命仙丹。

　　苦菜实在不平凡。她不仅是一种理想的食材，更是一种极具价值的药材。苦菜的汁液中富含蛋白质，如同母亲的乳汁，极富营养。苦菜的药用价值主要体现在清热解毒上，村里人在夏日里辛苦劳作，而很少中暑上火，与大量食用苦菜有很大的关系。至于苦菜那强大的解毒功能，我有着深切的体会。小时候，村里一些顽皮的孩子，常常捉蛇鼠子来玩。我们把大人旱烟锅里的烟屎抠来，硬生生塞进蜥蜴的嘴里，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生命，登时便奄奄一息，这时，我们又将事先准备好的苦菜取来，将乳白的根汁挤进蜥蜴口中几滴，只需几十秒，它马上又缓过神来，慢慢地便如同从前了。小时候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觉得好玩，待到长大后才知苦菜之解毒功能如此巨大，想着便是神农氏和李时珍他们也未必有此妙招，便很是得意。

　　 现代医药学研究表明，苦菜的功用非常多，甚至还有防癌抗癌之用，对此我深信不疑。

　　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吃苦菜的意义已大不相同。年轻人吃苦菜图个新鲜；富贵人吃苦菜为了养生；只有从艰苦岁月中吃着苦菜走过来的人，才会对苦菜有一种特殊的情结，才会对苦菜永保眷恋与感恩之情。

　　苦菜虽苦，但苦中有甜，苦中有乐；苦菜虽苦，却先苦后甜，苦短甜长。我想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有苦有甜才是真正的人生，先苦后甜方为成功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