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母亲的母亲节……

王老师的专栏

母亲在世时，还不流行过母亲节。

印象里，专属于母亲的日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母亲的生日。

母亲的生日按阴历过，时间总在阳历国庆节前后，所以，给母亲过生日都是提前或推后，凑到国庆节假期，全家团圆在一起给她过。

母亲很简朴，从不愿意铺张，因此，说是过生日，却也没有什么特别，有蛋糕，炒几个小菜，一碗长寿面而已。但气氛很好，在我们热热闹闹的祝福声里，母亲还有些紧张和羞涩，却又掩饰着嗔怪：“好啦好啦，快吃面吧！”

饭后，大家喜欢常围坐在一起拉家常。

全家人个个都能说会道的，于是话题有些争先恐后。母亲却总是听着，这个孩子说话，便看着这个孩子，那个孩子开口，就转头看着那个孩子。而我们，因了她的目光注视，便越发兴致勃勃起来，一个个的抢着说，有单位轶事，有自己的成长感悟，也有回忆小时候的趣事，说到兴处，大家一起笑到东倒西歪……

母亲听着，也跟着笑，眼里满是欣慰和自豪。

有时，这种自豪还溢了出来，就对着父亲感叹：“看看咱这些孩子们，想当年家里断了粮，三个孩子没啥吃的时候，我到处去借粮食，都觉得养不活这些孩子了，哪里想到会有今天！看看这一个个的，都这么高高大大……”

母亲自豪的，并非是金钱和地位，并非是车子和房子，在母亲眼里，三个孩子的家庭都健健康康的，就是最欣慰的事情。

对于一生曾失去了七个孩子的母亲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健康更重要的事情了！

母亲的最后一个孩子离世，我已经3岁多，隐约已有些记事。母亲带着我，拖着病重的弟弟住在医院，弟弟整夜哭，母亲整夜抱着弟弟也哭。

后来有一天，病房里突然挤满了进进出出的白大褂，母亲打发我出去玩，等我不谙世事玩得满头大汗回到病房，却发现只有母亲一个人坐在床沿，眼睛红红的，却并无泪，默默地拉着我的手：“秀儿，咱回家吧……”

直到我也做了母亲，我才恍然体会：那是怎样痛彻心扉的失子之痛啊！坚强的母亲却默默地隐忍着，拉着孩子们的手，继续往前走。

……

母亲去世后，家里还常常聚会。如父亲的生日，过年过节。但没有了母亲微笑注视的眼神，大家似乎已没有原来那么多话，即使话题说起来，开头还蛮有兴致，却不知怎滴，忽然都有些兴致索然。

有时，我看见小区里有老人蹒跚着走过，便想：要是母亲健在，也该这样的年纪了！家里做了韭菜盒子，又想：这是母亲最爱吃的呢！买了白煮虾，便想起母亲说她最喜欢那股子新鲜的虾味儿，春天，菜场里的香椿，又总让我想起母亲念叨的香椿炒鸡蛋……

如今，我也是母亲，就连我的女儿也做了母亲，可提到“母亲”两个字，在我心里，仿佛它只是一个固定词——专指我的母亲，那个已经离开，却又时时晃动在我眼前的亲人，她眯着眼，看着我，欣慰又自豪地说：“看看这孩子，多好啊！”

又到母亲节。

网上到处是母亲节大礼包，群里也在讨论母亲节送什么礼物。我只能沉默。

有什么，能比再也不能给母亲送出节日祝福，更令人难过的呢？

有什么，能比没有了母爱的注视，更孤独的呢？

没有母亲的母亲节啊，就让我这样静静地怀念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