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毕业之后,我便离开了厦门。而今算来,已近五载。其间的年月里,自己再未用心踏游那座城市。可总有几处景点铭诸心肺,在时光的酝酿中渐渐发酵成割舍不断的记忆。</p> <p> 其中,便有大海之滨的那一座南普陀。说起南普陀,那肯定是我游览次数最多的景点。印象最深的一次,必是九年前的国庆独游了。</p> <p> 九年前的那次长假,我留在了图书馆备考。在馆的几日,耳旁充斥着考研失利何去何从的各种声音。自知基础不牢,越听越是烦恼,伏案时的心静最终蜕化成开书后的心躁。心已难静,身遂难定,不妨到校外“放逐”自己,或许可以遇逢一场“清晖能娱人”的山水漫行。</p> <p> 毅然决然地,我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景点——南普陀。</p> <p> 10月6日的早晨,我抓起了背包赶往公交站点。那一天出游,既没向老乡发出邀请,也未跟舍友打声招呼,任性地独行只是希冀寻觅出诗僧皎然笔下的“超然独游趣”。到了站点之后,径直登上了集美龙舟池开往厦门大学的公交车。</p> <p> 公交车走走停停,在路上行驶一番之后,终于到达了终点站。下了车子,我拔腿就往南普陀奔去。</p> <p> 南普陀离厦门大学很近,倚在了校园旁边。不消多久,便能来到南普陀的东山门。东山门是一道飞檐翘角青琉璃的三拱门。那天进入景点,走的是中间的大拱门。大拱门有左右两扇,每扇都涂了红色的油漆,镶着金色的门钉。不管是远望还是近看,记忆中的那扇大拱门总是古韵悠悠,自有一份气派。</p> <p> 穿过大门,一条用花岗岩铺成的路平坦地向前延伸。路的左边连着一个荷花池,只需转一个弯、走一段桥,便能来到观荷八角亭。</p> <p> 站在八角亭,才发觉荷花池真是一处不错的景致。碧绿的荷叶大小相间,高低交错,挨挨挤挤地长满了宽大的池面,从左往右看去,颇有朱自清描绘出的“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的韵致。荷叶长得甚是可人:叶面清圆,缘有波状,像一个个圆盘;叶茎直挺,撑起叶面,像一把把小伞。那一天看到的一池塘荷叶,虽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宏大气象,可是清圆直挺的姿仪何曾没在心中镌刻下“池荷叶正圆”的美丽画面?荷池中的水,也有几分澄净。微风过处,最是动人:风来时,波眼骤起,波纹迭生;风去后,波眼慢合,波纹渐平。不管是风来还是风去,泛起的波纹仿佛就是荷花池晓来之后未褪的睡痕。可惜的是,我错过了花期,没能遇逢荷花池最美丽的时期,现在记起,心中仍有些许怅然。我想,要是荷花没谢,它们会是哪般亭亭玉立的仙子?</p> <p> 莲花池往前,便是方形的放生池,池里游弋着毛、禽、介、鳞之物。说心里话,那口放生池没让我觉得有什么看头,倒不是不敬重“放生”的善意,实在是水中游物混杂,多少有点不入眼。放生池两旁矗立着两座万寿塔,塔下是一群无忧无虑的鸽子,有些在闲逸地走动,有些在勤快地啄食。</p> <p> 放生池的前方,是一方高出池面的坪坝,坪坝两旁搭建了石梯。登上石梯,走完坪坝,才算真正来到了南普陀的寺院。</p> <p> 在寺院正门,首先看到的是位于寺院最前端的天王殿。殿的正中是笑口常开的弥勒,殿的两旁是横眉怒目的天王,殿的后面是按杵而立的韦陀。天王殿往后便是寺院的中心大雄宝殿。殿中供着三世尊佛,殿后立有西方三圣。大雄宝殿的两侧通向三层八角的大悲殿,殿内供奉观音。</p> <p> 大凡在寺院庙宇,佛像自然是颇值瞻仰的。可是那一天的出游,我倒更加沉醉于南普陀的后山。</p> <p> 藏经阁的旁边,是一条通向后山的石阶,曲折前伸,蜿蜒向上。刚开始,我夹杂在人流中按照指定路线鱼贯而行。渐渐地,登山的游客越来越多,前进的速度愈来愈慢。既然是一场独游,不妨另觅一路。</p> <p> 毫不犹豫地,我选择了石阶旁边游人较少的幽僻小路。时至今日,我还依稀记得那条小路的模样:曲似羊肠,脉脉地蜿蜒在清幽的山林。漫走小路,虽不曾见到掩映于树林的禅房,但“曲径通幽处”的韵致倒有几分。小路两旁,树木葱茏:叶凝碧色,枝簇伞形。凝着碧色,有片片树叶重叠映眼;簇起伞形,见把把树枝交错遮天。如今回想,那一天的小路,可不正是柳宗元笔下“树木一何繁”的景象?只是不知现在的小路可还有当年的模样。</p> <p> 盘转几次之后,小路最终会迂回到山腰。原来,那条小路不会直通山顶。那一天,我也庆幸自己迂回到了山腰,否则现在还真无法回忆南普陀那一派轩昂宏伟的气象。</p> <p> 山腰上有一个用石栏围起来的狭窄的观景平台,站在平台上,才能更好地感受南普陀的宏大气魄:寺院枕山而建,面海而成。枕一座望海之山,枕的是天际横、云雾绕的五老峰;面一片看山之海,面的是鼓浪涌、鸥鹭翔的厦门海。俯瞰之下,发现登山之前瞻仰过的宝殿尽收眼底,各殿沿着一条中轴线纵向布局。自山脚至山腰,天王殿、大雄宝殿、大悲殿、藏经阁依次排列,拾级而上。四座宝殿皆是背倚青山,面朝碧海。倚在青山,山间常是叶动枝摇,林风徐徐;朝向碧海,海上总有浪去波来,涛声阵阵。在平台上,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寺院建筑的构造风格。不管是殿堂还是楼阁,采用的都是古代宫殿式的“文法”:屋顶盖了重檐,增一分高度则伟岸,叠一个层次而庄严;屋角长着翼角,朝四方翘起而壮丽,向八面伸出则轻盈;屋檐铺满琉璃,饰几处叶青则宁静,覆一片杏黄而沉雄。正是这些“文法”,让寺内的建筑趋向了统一。驻足在山腰,无论是从和谐的殿阁远眺到苍茫的大海,还是从苍茫的大海近瞰至和谐的殿阁,仿佛总能感受到那一派山海互相吞吐的磅礴之气。瞻览一番,心中竟也开阔了许多。</p> <p> 只要到了山腰,离山顶也就不远了,因为寺院枕着的青山,只有180多米的海拔,登顶并非难事。</p> <p> 那一天登上山顶,确实有些欣然自喜,倒不是因为征服了海拔不高的青山,实在是因为可以休憩半晌去恣意地享受山顶上的惬意:坐一块山石以遥望,吹几阵林风而静听。坐以遥望,望的是这一座山头树林密,那一座山头岩石多;吹而静听,听的是那一阵风里啼鸣脆,这一阵风里钟磬长。不知元朝的王实甫,可是因了看山之时的惬意而写下“闲对着绿树青山,消遣我烦心倦目”的快意吟哦?站在山顶,会发现周遭的几个山头没有势拔五老峰的高度,山头之间起伏和缓,这让南普陀之顶的连绵群峰没有一点突兀。</p> <p> 休憩之后,自是起身下山。下山亦非一件难事,很快便可到达山脚。</p> <p> 路过大雄宝殿的时候,殿前广场人来人往,颇显热闹。恰恰是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赫然瞥见广场一侧有一位僧人在诵读:倚一座白色的宝塔,着一袭灰色的僧服,捧一卷金色的佛书。我惊奇的是,宝塔周遭声音四起,导游的介绍声、游人的谈笑声、喇叭的提示声……应是心中了无杂念,才有耳根不听杂声。莫非是得了诸佛菩萨的加持,否则那位僧人怎会有诵经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强大定力?那一天,我竟好奇那位僧人在念诵什么经文。特意拐过宝塔之时,听得僧人口中诵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这句我是知道的,出自《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对于这部字数最少的佛经,稍微有点记忆。大三那年,专业课程里面开设了中国古代哲学,其中就涉及了《心经》。只因经文艰涩,兴趣全无。一个学期下来,整部佛经仅记下了三句话,最喜欢的一句必是“心无挂碍”了。现在想来,那位诵经的僧人不正是因为“心无挂碍”才拥有了身处众人而不乱、耳听群声而不躁的禅定之力么?或许,惟有伏除扰人的挂碍,才有可能潜心笃志,行稳致远。</p><p><br></p> <p> 那一天出了南普陀,我便快步走向了公交站,赶往我的下一站——图书馆。</p> 忆辛卯独游南普陀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8px;">声聒耳际惹尘埃,目恣山中觅镜台。</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忆想禅僧般若法,心猿岂会扰人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