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汤饭

白了个白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们农村几乎都过着自给自足、靠天吃饭的生活。在我的记忆里，食用油也不宽裕，大多数人家都食用猪油。平时是不吃肉的，一年所用的猪油就是过年的时候，用买回来的猪肉肥膘炼制，每次做饭就用筷子在油盆里蘸一下，在锅子里抹抹，既不粘锅，还能提味。

为了解决这缺油难题，父辈们自己种植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一种叫“麻子”的农作物，这种陕西、甘肃特有的物种，籽能榨油，加之此物对土壤要求不高，所以深受人们喜爱。

春种的艰辛，都被秋收的喜悦浇灭。

　　忙碌而充实的秋收结束后，就会有人率先上到碾道旁，开启榨油的序幕。榨油也是有讲究的，先要将麻籽炒熟，然后在石碾子上碾碎。浓烈的油香以石碾子为圆心，向四周扩散。碾好后，将碾成黏状的麻籽放在农村特有的大锅里，倒入充足的水，大火熬煮，不一会就有墨绿色的油花泛在水面上。然后用勺子将不断泛出的油一层层漂出，直至不再有油星为止。这就是我们俗称的“青油”。

熬完油剩的汤，就是麻汤，也就是做麻汤饭的原料。

我们这个地区，一直是缺水的。全村一百几十口人，加上喂养的鸡、猪、羊以及大型牲口如驴、牛等，只有沟底一口老井喘着粗气供养着。每当有人家榨油，全村不约而同地由他家先驮水，大家也知道，等榨油结束，就是做晚饭的时候，听到那声“舀麻汤喽”，便会有人端着盒子，说笑着去盛。

　　麻汤因长时间的熬煮，自带着透心的油香。妈妈将麻汤倒入大锅，再多加几瓢清水，否则量少人多不够吃啊。然后在锅里加入小米、几种豆子、切点酸菜，如果勤快了，提前弄点洋芋馒馒放置锅中，大火煮沸，中火慢熬，小火细炖......那种清香，沁人心脾。孩子们眼巴巴地瞅着冒着热气的锅，急盼妈妈揭锅盖的那一刻。

俗话说：家上五口，勺把子不离手。是啊，等最后一个舀饭的时候，第一个舀的多半碗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又准备盛呢。

麻汤饭不稠不稀味道最佳，可是吃着费劲。但农村人都懂得，沿碗边转着吃就不烫。一边转着碗，一边吹着，一边用筷子沿碗边及最上面一层将不烫的饭推送进嘴里，自然而科学，一碗饭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下肚了。

平时能吃二碗，麻汤饭最少也要吃上三、四碗。不是饭量长了，而是这久违的美食着实让人舍不得放碗。饭后，个个肚子滚圆似锅，难以坐卧，非得到“堺畔”上散弹消食好一阵。“麻汤饭，憋憨汉，吃的老婆打老汉！”这句谚语，概括了麻汤饭的好吃，也道尽前辈们生活的艰辛、凄惨与悲凉。

到餐馆吃饭，也曾点食麻汤饭，可是没有一家有妈妈做的那种香味，甚至可以说是天壤之别，根本没有再来一碗的兴致。

怀念过往，是一种乡愁。因为我的根深扎在那片土地上，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有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