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笛声声∣散文

👦 文华

　　初春的黄河畔，皋兰山下，迎春花报道了春讯，小溪流冲碎冰花嬉闹着奔来。转眼，冰封雪捂、死气沉沉的景象，变得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山野变暖，早春的风笑爽爽地吹来，万物便有了生机。　　

草尖儿脆嫩嫩地捧着露珠儿，大地鲜亮亮地做着春梦。今年的春似乎来得早一些，不经意间，岸边的垂柳便有了笑意，它静悄悄的，而又突如其来。蓦然抬眼望去，路旁的柳枝隐约现出柔柔的金色，不细看根本毫无察觉。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春天里，柳是极具诗情的。几天过去，金色蓦然变绿，柳条像是在水中浸泡了似的，柔得不忍抚摸，枝条上新生的嫩芽，那浅褐色的芽苞一天天鼓胀，心情也在也在卸去冬装的轻快中一天天焕然一新，不沾一粒纤尘。

“笼烟流翠添娇态，间有蝴蝶舞蹁跹；柳腰瘦，叶眉欢，也挽人臂也拂肩，娉婷不语甚娇羞。”满目的绿影中，恍惚又回到童年家乡的柳岸河堤，人们在垂柳中穿行，轻柔的柳枝按摩着肩头，远处一阵柳笛的亮响，悠扬如缭绕的云雾，飘飘洒洒，袅袅娜娜；如仙乐醉贵妃，似酣酒入丹唇；馨香赛过丹桂，沉静如歩梵境。恍如处于世外桃源一般！

　　黄土高原春天的序幕是柳树拉开的。春风吹来的时候，孩子们总是要吹柳笛儿的。河边的柳丝开始泛绿，上面的柳芽儿一个个都嘟起了小嘴，星星点点地挂满了柳枝，掰开一个，里面是一脉水汪汪的绿，当毛茸茸的柳芽儿变成了细长如眉的叶片，乡间就有清亮亮的柳笛声吹响了。　　

总是觉得，柳笛声一响，村庄的日子就跟着沸腾起来了。　　

柳笛儿又叫柳哨儿，做柳笛儿是快乐而有趣的。取来细柔的柳条儿，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切成一段，捏住枝条两头，向相反方向轻轻拧动，反复揉捏，柳皮就会在柳骨上滑动，与柳骨慢慢分离。等柳皮全拧动了，用嘴咬住柳条儿一端，缓缓抽出光滑的柳骨，手里便留下了软软的柳皮管。然后，把柳皮管的一端捏扁，刮去约一厘米的青皮，露出鹅黄的内皮，这样柳笛儿就做好了。　　

做柳笛儿看似简单，我却总做不好。小哥哥做得娴熟，做出的柳笛儿灵巧又动听，我老缠着他帮我去做，他总是俏皮地躲我一会儿，再动手给我帮忙。一个个柳笛儿终于做好了古典的现代乐器。做好的柳笛有三种型号。小号的像筷子粗细，可以吹高音；中号的和笔管差不多，能吹中音；大号的和手指肚一般，是吹低音的。对着吹嘴，柳林里便想起了清脆悠扬的柳笛声，奏响了憧憬和梦想的乐章！　　

那个季节，大街小巷都能听到我们吹柳笛的声音。我们信口吹着，用力吹着，吹得两腮麻辣辣的，却依然在比较谁吹得好听而且声音大，一曲曲清脆悦耳的柳笛声，向人们传递着春天的来临，奏响了憧憬和梦想的乐章！ 　　

声声柳笛，抑扬顿挫，旋律醉人，悠扬飘洒，至美至爱！

　　柳笛悠扬，画出一道理想的弧线，染翠了万山千水，唤醒了大江南北，美化了大地，昂扬了乡村。　　

在我的印象中，笛子就该是电视上看到的那样，修长的身躯，悦耳的音调，带有与生俱来的一种神秘色彩。柳笛诚然不是如此，它是用柳树枝制作而成的一种简易响器。它只能是一种响器，入不了乐器的行。这其实也无所谓，一件乐器最大的作用莫过于能给人带来无尽欢乐，就此一点来说，柳笛胜过所有的乐器。小时候在打麦场上看露天电影的时候总会看到里面的演员拿一片树叶吹奏出悦耳的旋律，这令我惊叹不已。从那以后，我尝试用各种手段吹响一片树叶，后来终于成功，但仅仅停留在“响”这个层面，咿咿呀呀，毫无旋律可言，终无任何进展。其实吹响树叶并不是我最大的收获，在那后我开始注意乡村中的一切声响，虫鸣、蛙叫，风声、雨声……我发现，原来最美妙的声音不曾出自乐器。一切声响皆可为音乐，人只不过做了大自然的搬运工。柳条在活着的时候是沉默的淑女，却在寂灭后发出一串串绿色的音符，这何尝不是情感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从某种意义上说，柳笛还原了音乐最单纯的面目，称它为“笛”也确实不为过。

柳笛的寿命非常短暂，隔了一夜柳皮就蔫了，于是就去寻找新的柳枝，成长中的柳枝几天就摆脱了稚嫩，柳皮已经和枝干紧紧地抱在一起。但我们的心情不会失落，因为还有明年的杨柳新枝。

　　柳笛声声里，一年又一年，伴着柳笛声声，我逐渐地长大，当年的少年眼角绽出皱纹，当年的柳枝遮云蔽日，越来越坚实的“柳皮”与枝干紧密相连，虽然不再有柔韧的外表，却时刻为日渐成熟的树干遮风挡雨，经过狂躁的盛夏季，分享秋收的喜悦，度过寒冷的严冬，当年的拇指粗细的柳树已经成长为满树春色，分蘖出更多的柔嫩枝条，总在有童稚的少年在其中寻寻觅觅，成就着笛声不断。柳树的枝条换了一茬又一茬，吹笛的少年换了一代又一代。　　

短短的一只柳笛，今天的孩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柳笛只留在我们记忆的童年，随时都会吹奏起怀旧的集结号调，提醒我们带上孩子，从柳笛的故事出发，做一次创意与发明、制作和享受的童年之旅，去追寻纯粹的童年。.

　　春天来了，我总怀念乡间那悠远的柳笛儿。它吹响了春天，吹亮了春色，吹欢了童年，更吹出了乡间的质朴与纯净。

一曲柳笛，如今听来，能唤起多少沉埋的记忆，能想起多少熟悉的面孔，让你魂梦萦系？　　

侧耳细听，似在河畔，似在山边，又似在记忆的月光里。柳笛声声，划破了夜的凝寂，激起了心池的涟漪。

柳笛悠扬，似爱的陽光尽洒五湖四海！让我们永远拥有这美好的时光，与永恒的柳笛和鸣，共奏一曲爱的乐章！——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田文华，男，甘肃庄浪人，毕业于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现供职于某省直机关，业余时间笔耕不辍，自娱自乐，有百余篇小说、散文等在《人民文学》《十月》等报刊发表，部分作品被收编入《读者》《神州魂》等书籍，先后发表新闻作品千余篇，出版书籍2部，多次获各类新闻、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