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往事（节选）

胡焕福

　　高台往事（节选）

作者：胡焕福

图片来自网上

　　二十三

　　"来，给我打张高铁票。"

　　"你去哪儿？"

　　"我要回到从前。"

　　"没有。现在想回到从前的人太多了！别说在站点买票了，就是用软件，开外挂都抢不到票。"

　　"那还有没有其它办法？机票，快马，都行。"

　　"这样跟你说吧。现在的飞机都是飞向未来的。三点出发，五点到，上午出发下午到，今天出发明天到的也有。如果从地球出发，飞外星球，数十年后到的都有。但没有今天出发昨天到的。你这是逆行。就是往回走一分都不行。现在管的很严，有人把时间调慢一点，就是回去了，也得退回来，还要追究一大些人的责任，根本就办不成。"

　　"那快马呢？"

　　"那更不行了。别说现在是疫情时期，就是平时也不行。现在动物检疫也很严。马的生意很难做。就是有马，这高速公路也不许马进去。就是不走高速，这么多的高架桥，马也走不了。跋山涉水的，到处都撤了驿站，也没有地方给马添饲料。一旦失了马，半途中，那错乱的就不止是时间了。你说这责任谁承担得起！"

　　"喂！老弟，你这是做梦吧！"谁在说话？有点面熟，在哪儿见过，又想不起来。

　　不过，这话倒提醒了胡焕福。

　　心想，"做梦？是个好主意。那试试吧。"

　　二十四

　　嘿，到了。直达一九八二年岁末的高台。

　　如果你相信登鹳雀楼真的能看见黄河入海流，那我就敢说登高台就能见百川到东海。胡焕福这样想着。

　　有人说高台地域狭小。胡鸡巴说。胡焕福心想，那是因为你心胸还不够大。高台又没有围墙。常在高台上行走，说高台人有眼光，这个我坚信不疑。但要说高台人有胸襟，那就得商量商量。眼光有多远，胸怀有多宽，地域就有多辽阔。行走在高台之上，眼光远，这不足为奇，可胸中能否有丘壑，那就因人而异了。如果胸中有丘壑，登高台而西望，自然能见百川入胸怀。--胸襟吗！装得下呀，不然，撑死啦！

　　胡焕福一出梦境，便见唐亚军扛着半条剥了皮的狗肉，见他一脸迷茫，也无半分开心之意，偏着头，斜着眼，侧着身，入了高台中学的厨房。

　　总有人纠结，那条狗是怎么死的。

　　万事总有个因果。可究竟是因为什么，这狗就死在唐亚军之手呢？

　　那年头，人还吃不饱，何况一条无人疼爱的狗。狗又没有高台中学的饭票，周景宇轻易也不会施舍给任何人饭票，何况还没修炼成人的狗。即使有饭票，也不敢跟学生一同去排队，纵然同意让它排队，它个子那么矮，又能挤得过谁！只有等学生都去上课了，才偷偷溜进学生住室。还算幸运，总有那么些学生的碗老是洗不干净，碗中的粘液，就成了狗的美餐。在空无一人的学生住室里，狗心怀感激的小心的依次舔着一个一个空碗，美美的感恩着高台亲爱的同学们的善良与舍予。

　　谁知这天，唐亚军上学迟到了，见面容清瘦的曹启玉老师在讲台上，手握教材，以清亮的声音，在朗读课文，就没敢进教室。校园里死冷死冷的，风直往裤腿里钻，几棵散乱的树上再无一片叶子，树枝在冷风中摇晃着。唐亚军也无心欣赏它们的舞姿，弓着腰，悄悄溜到住室。探头入门，见狗埋头正舔着自己的碗。心中火起，便起了杀机。先关了住室的门，然后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儿，小心挤进。由于狗太专 注于享受了，狗每到学生住室舔碗的时候，要等到下课铃声响了以后，学生才会到住室来。而下课铃响与学生到住室还有个时间差，狗是可以很从容地离开学生住室的，因为这个时间很充足，所以狗在没听到铃声的时候是很放心的享受的。它即便把碗舔得相互碰撞，发出哐啷哐噹的声响，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它是太自信了。可没想到事情总有意外啊！事情就怕有这个侥幸心理。这次唐亚军的出现对狗来说，也太意外了！等狗发现唐亚军出现在住室的时候，狗已意识到自己错了，没有后悔药啊！都说狗急能跳墙，但这时，狗已无墙可跳，急中生智，便闪入学生集体床铺之下，瑟缩着，摇起可怜的尾巴，怯怯的看着唐亚军。试图对唐亚军打感情牌，可唐亚军始终没有收到信号，狗只能宣布这段感情失败。之后，据很多学生说是唐亚军用同学的被子将狗闷死的。据说而已，事又过去了多年。从前已回不去，从前的从前就更难回不去了，即便能回去，中间还得倒几次车，多麻烦呀。算了，也不再考证。如果有人想探究真相，其实这也就算是真相啦。

　　人们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食之以什么，报之以什么……其实，高台这条狗，食之以饭粘，报之以生命。它倾其自己的所有报之以高台的师生们。"只为师生一顿饱，化作他乡一缕魂"。别说了，说多了，都是眼泪。那时唐亚军还不懂得什么是悲伤，却不知从哪里扯了一张郁闷的脸谱，胡乱地贴到自己的脸上，一忽儿就被风吹到彩云之上了。

　　这天晚上，高台师生享受着狗肉的盛宴，一片欢声笑语。更有个别老师，敲着黄色的洋瓷碗，唱着"狗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狗死了，这狗肉的香味，却在高台师生的记忆中存活了好多年，一直都没有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