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在滦河平原广袤的腹地,乐亭县马庄与马家窑这两个古村落,宛如两颗镶嵌在时光长河中的明珠,它们血脉相连,承载着岁月悠悠的故事。每至春日,梨花如雪,纷纷扬扬染白了田间阡陌。此时,老人们总爱坐在青砖砌就的房檐下,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用那沉淀着时光的嗓音,缓缓讲述着那些被县志遗忘在角落的往昔岁月,引领我们踏入一段穿越时空的奇妙旅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马庄肇始:智者马芳的传奇篇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马庄的起源,犹如一幅徐徐展开的历史画卷,可追溯到元世祖至元年间。依据《滦州风土记》的残卷记载,彼时,有七户马姓人家,沿着滦水的支流,一路辗转迁徙,最终来到了这片土地。而领头之人,便是年逾不惑的马芳。他虽未曾踏入过学堂的大门,却凭借着自身的聪慧,能够通读《齐民要术》,并在日复一日的耕作实践中,自创出“三犁九耙”的独特方法。村东那座明代遗留下来的马氏宗祠壁画里,马芳身形魁梧的形象依旧栩栩如生,只见他手持丈量土地的麻绳,眉宇间凝聚着睿智的光芒,仿佛正谋划着这片土地的未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至正十二年(1352 年),一场百年不遇的旱灾如恶魔般席卷了整个华北大地。邻村的百姓们为了生存,不得不昼夜往返三十里,去汲取滦河水,沉重的水桶将他们的双肩磨出血痕,那一道道血痕,仿佛是生活艰难的印记。然而,马芳却并未随波逐流。他带领众人仔细丈量地势,在村周筑起了八尺高的土堤,并南向留出形似龙口的泄洪道。当时,很多人都嘲笑他的行为是逆天而行,认为这不过是徒劳之举。可命运往往会眷顾那些有智慧和勇气的人。就在六月廿四子时,滦河上游突然降下倾盆暴雨,浑黄的洪水如猛兽般裹挟着断木,以排山倒海之势奔涌而下。当其他村落瞬间沦为一片泽国时,唯有马庄,因着那道坚固的堤坝,安然无恙地屹立着。更为神奇的是,村南的泄洪道竟精准地将洪水导向了废弃的盐碱地,待洪水退去,一片千亩沃土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从此,“马公堤”声名远扬,成为了方圆百里水利工程的典范,甚至连元廷工部都特意派人前来,描摹堤坝的图样,以供他处借鉴。这不仅是马芳个人智慧的胜利,更是人类在与自然抗争中,凭借智慧和勇气书写的壮丽篇章,它让我们看到,面对困境,人类的智慧和团结能够创造出怎样的奇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青砖记:从技艺到文明的华丽跃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马芳在晚年,将自己的心血倾注在了制陶之上。某一日,他看到孩童们用黏土捏制炊具,这不经意的一幕,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一个烧砖的念头油然而生。于是,他在村西的榆树林里,尝试着建造馒头窑。这并非一条坦途,历经了七次失败的挫折,他却始终未曾放弃。终于,在秋分那日,他成功烧出了泛着青光的城砖。据县志记载,这种砖“叩之如磬,浸水三月不酥”,如此精良的品质,引得蓟州的匠人们纷至沓来,虚心学习。在鼎盛时期,村中七十二座砖窑昼夜不息地运转着,青烟袅袅,宛如游龙盘桓在村庄上空。现存最古老的马家老宅,墀头依旧嵌着至正十九年的纪年砖,那阴刻的“马芳监造”四字,仿佛岁月的烙印,已然沁入砖骨,见证着那段辉煌的历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砖瓦贸易的繁荣,不仅为马庄带来了财富的积累,更催生了一种独特的建筑文化。马庄的匠人们独具匠心,创造出“十字海棠纹”砖雕,将草原民族的奔放豪迈与农耕文明的精细婉约完美熔铸在一起。村中长者回忆,在鼎盛之时,商队络绎不绝,运砖骆驼的铃铛声清脆悦耳,从霜降一直响到立春,仿佛是在奏响一曲繁荣的乐章。正是这一块块青砖铺就的道路,让马庄在元末那个动荡不安的乱世中,成为了商贾云集的避风港,吸引着八方来客。这一段历史,让我们深刻认识到,一种技艺的发展,不仅能够带动经济的繁荣,更能够孕育出独特的文化,成为一个地方的灵魂所在,彰显着人类创造力的无穷魅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劫火重生:马家窑的涅槃之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然而,命运的齿轮并未停止转动。明洪武三年(1370 年),北平行都司设立卫所,打破了马庄原本平静的生活,八旗铁骑如疾风骤雨般踏碎了这片土地的安宁。王氏旗人以“圈地令”为由,无情地将马氏族人驱往荒滩。被迫离乡的那一日,族老马守业怀着沉痛的心情,将祖传的陶钧深深地埋入祠堂地基,带着仅存的三十六口人,无奈地栖身于废弃的砖窑之中。谁也未曾想到,这窑洞冬暖夏凉的特性,竟成为了这些流离失所者的救命稻草,帮助他们熬过了那个风雪漫天的寒冬。次年开春,他们在窑场的废墟上,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对生活的执着信念,开始重建家园。他们取碎砖为基,拌草灰为浆,筑起了中国北方罕见的“窑洞式砖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些半地穴式建筑,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深厚的智慧,暗合《考工记》中“因天材,就地利”的要义。屋顶用废窑砖铺就成鱼鳞状瓦当,既美观又实用;墙体内巧妙地嵌着陶管,形成了独特的地暖系统,为冬日带来温暖;就连窗棂都保留着当年砖模的菱花纹,处处彰显着独特的韵味。随着人口的不断繁衍,“马家窑”这个名字逐渐传开,并且因其出产的独特紫砂陶器而名动京畿。清乾隆年间,这里烧制的“雨过天青釉”胆瓶,更是作为贡品,被献于养心殿,成为了马家窑辉煌历史的又一见证。马家窑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了人类在困境中不屈不挠的精神,以及对美好生活的不懈追求。无论遭遇多大的磨难,只要心中有希望,双手能劳作,就能在废墟上重建家园,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辉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双村记:血脉相连的文明密码探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如今,当我们漫步在马庄与马家窑之间,仿佛能触摸到时光的纹理,感受到历史的温度。马庄的古堤,历经岁月的洗礼,如今已化作杨柳依依的环村路,堤内那些保留着元明风格的硬山式民居,宛如一位位沉默的老者,静静诉说着往昔的故事。而马家窑的窑址公园里,残存的匣钵间,倔强地生长着二月兰,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生命的顽强。每年清明,两村都会合办“青砖会”,匠人们依旧遵循着古法,烧制“子孙砖”。新生儿的名字会被刻在砖坯上,然后送入窑火中历练,待出窑后,便悬于门楣之上。这源自马芳时代的传统,如同一条无形的纽带,将两村紧紧相连,至今已延续了六百八十余载,成为了两村人共同的文化记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人类学者的研究发现,两村的方言中,保存着大量元代北方汉语词汇,如称砖坯为“土增”(《营造法式》术语)、唤陶轮作“钧台”。更令人惊叹的是马家窑独有的“砖语”文化:通过不同排列方式的砖块,竟然可以传递各种讯息。譬如门楼砌筑“丁顺相间”,就表示家有喜事;而“十字缝”,则是警示匪患将至。这种独特的无声语言,正是在乱世中求生的智慧结晶,它让我们看到,在历史的长河中,人们为了生存和发展,创造出了如此丰富而独特的文化,这些文化不仅是生活的记录,更是民族精神的传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从马庄堤坝抵御洪水的智慧创举,到马家窑砖窑在困境中重生并发展出独特文化,这两个村落用八百年的漫长光阴,共同书写了一部波澜壮阔的移民史诗。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掠过王氏旗人留下的拴马桩,暮色中的青砖古巷里,仿佛依然回响着马芳们夯土时的号子声。那声音,是文明在苦难中顽强生长的呐喊,是一种永不被洪水与战火所湮灭的强大生命力的象征。它激励着我们,无论面对怎样的困难与挑战,都要坚守心中的信念,传承先辈的智慧,勇敢地迈向未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