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渐隐仍从容 ——建水小西庄沈家大院探秘(中)

山子

<p>百年古宅庭院深深</p><p> 有多少故事可以重来</p><p> 斗转星移年轮流转</p><p> 有多少悲喜在心头</p><p> 野草枯干再绿</p><p> 墙破木朽可复</p><p> 唯有地面踩踏的足迹</p><p> 是祖祖辈辈烙在心上的印记</p> <p><b><i>3、旱金莲花开念故人</i></b></p><p>沈家大院二套院的大天井里,种植了许多花花草草,其中不乏茉莉、海棠、绣球等艳丽的花卉,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一种叫做“旱金莲”的小花。</p><p>叶肥花美,叶形如碗莲的旱金莲,茎蔓柔软娉婷多姿、花朵形态奇特,花色紫红魅惑,仪态优雅,有如深闺中的名门小姐,娇艳不俗。</p> 有段话是这样说的:“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它们开得不茂盛,想起来什么说什么,没有话说时,尽管长着碧叶。你说我在做梦吗?人生如梦,我投入的却是真情。世界先爱了我。我不能不爱它。只记花开不记人,你在花里,如花在风中。那一年,花开得不是最好,可是还好,我遇到你;那一年,花开得好极了,好像专是为了你;那一年,花开得很迟,还好,有你。”<br>这一幕对沈正春来说,像是发生在昨天,却又很遥远。<br> <p>沈家大院家族“正字辈”后人——建水六中美术、书法教师沈正春,幸运似乎不太与他沾边,别说在沈家大院住过,此前,他连沈家大院的门都未曾进去过,唯一的一张沈家大院概貌老照片,也是十多年前,他登上县图书馆楼顶拍摄的。所以对沈家大院的印象,他很模糊。</p><p>然而当他迈进沈家大院门槛,在天井里发现这些叶片碧绿、花色紫红的旱金莲后,这些花儿娉娉婷婷的样子使他一下子想起了奶奶。</p><p>沈家大院的事,更多的,是他从父亲沈绍池和奶奶朱云华的嘴里知晓的。</p> <p>奶奶是朱家花园家族闺中小姐,缠着“三寸金莲”,上过私塾,喜欢读《红楼梦》《聊斋志异》《三侠五义》等典籍,身材玲珑精致,肤色白皙,温文尔雅,十分秀气,嫁给沈家大院的爷爷沈鸿棋也算门当户对。在他心中,奶奶在沈家大院老宅里的生活应该是宁静、清雅的。当年,奶奶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已经没住沈家大院了,租的房子就在东林寺街原来的刀烟社内。这也是一座四合院老民居,天井边一间十来个平米的小屋就是奶奶的居所,由于没有厨房,父亲就在临近天井房檐的地方搭了个小棚子、建了个小灶台给奶奶做饭用。每天清晨,奶奶会早早地起床,洗漱完毕后在晨光映照的小灶台上煮早点,之后浇浇花水,收拾一下房间。</p> 那个时候,他总喜欢跟在奶奶身边,听奶奶讲古书里的故事,搬个边沿起毛的小草墩,跟奶奶去街边的石阶上坐下来晒太阳。暖和的阳光照在身上,奶奶不时唠叨着一些生活上的琐事,他则手拄下巴听奶奶讲话,时不时看看街上匆匆走过的行人。有时候邻居也会出来晒太阳,阳光照得大家身上暖暖的,聊的话题让人心里热乎乎的。大家轻言慢语地交谈,很亲和很舒服的样子,似乎一切都懒懒的,这种慢慢悠悠的日子,在如今看来是如此惬意、如此耐品和回味无穷。 <p>奶奶也常讲起爷爷的事,说以前跟爷爷在沈家大院有住房,迎亲那天,她是坐大花轿进的爷爷家,鞭炮脆响、鼓号齐鸣,吹吹打打的那个闹热劲,让盖着红盖头坐在花轿里的她,忍不住轻轻撩起红盖头一角偷偷往轿外瞭。婚后的爷爷奶奶也在朱家花园住过,但多数时间住在沈家大院里。只是后来到了父亲这一代,沈家大院的住房并给了邻居沈家族人。</p><p>写得一手好字的爷爷长相斯文,不仅才华出众,而且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当年为支持修建“个碧临屏”铁路,爷爷还买过不少修建铁路发行的债券。只是后来染病,在父亲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是奶奶一手将三个儿子抚养成人,使他们受到良好教育并参加了工作。奶奶走时,已有八十多岁,样子很安详。就像一朵旱金莲,从冒芽、打朵到花开,又到凋零,平淡无奇,静静的,默默的,一辈子就这样,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此时奶奶也许就在花里、在风中,你来与不来,就在那里,也许嗅得到芳香,却再也摸不到她那只温暖的手,感受不到与她脸颊相碰时的脉脉温情。</p> 父亲早年去蒙自做帮工时,碰到溃败的国民党残兵,差点被抓了去,幸好聪明机智,半路瞅准时机逃了回来。后来父亲成为税局的一名国家干部,一个人负责西庄片区的税务工作,常常住在乡会桥的小阁楼上,把家和孩子丢给母亲。<br>但比起奶奶受过的苦,父亲说自己算在福窝里了。十几年前,从税局退休、时年72岁的父亲也永远地离开了他和家人。<br>受到良好家风家教是沈正春成才的重要前提。高中毕业后的他在武警部队服役五年后,由于有美术、书法方面的特长,回到母校建水六中做了一名美术、书法教师。为不误人子弟,他先后参加云南艺术学院成人高考,用六年时间攻读完美术专业本、专科课程,获得本、专科毕业文凭。<br> <b><i>沈正春陶塑大作《临安古城</i></b>》 教学之余,他怀着对脚下这片土地的感念之心,利用建水古城丰富、独特的历史人文资源,与千年建水紫陶相结合,创作出了富有历史文化内涵的大批紫陶作品。其中,耗时两年之久、展现建水古城概貌、先后在朝阳楼和朱家花园展出的陶塑作品——《临安古城》、以及把朝阳楼与汽锅相结合的紫陶艺术作品——《临安盛宴》,便是这些作品中的精品,极富艺术生命力和影响力。 <b><i>沈正春紫陶精品《临安盛宴》</i></b> <p>以建水民居合院文化元素为素材创作的紫陶柱础瓶《门神》,获得2015年“百花杯”中国工艺美术精品奖金奖;《临安盛宴》获得国家外观设计专利。2016年4月,荣获云南省工艺美术行业协会授予的“云南省工艺美术大师”荣誉称号; 2017 年12 月,获得云南省工艺美术专业高级工艺美术师评审委员会,评审通过的“云南省高级工艺美术师”职称。</p> <b><i>沈正春紫陶柱础瓶《门神》</i></b> <p>这个“疫情”减退的暮春,沈正春头一次迈进祖宗老宅大门,激动的样子无以言表。他在深宅古院里一呆便是大半天,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就连遗落天井里的破砖烂瓦,他也要触碰一下,对这座未曾进过的沈家老宅充满了亲切感和深深的眷恋之情。对其中精美的古建精华,他更是在叹为观止的同时,频频用手机拍摄照片,把沈家老宅的精彩镜头带回去慢慢细嚼与品味。</p><p>临离开时,沈正春特意在沈家大院布满沧桑老化痕迹的门槛上坐下来,感受先辈们踩踏门槛出进大门的屐痕余温。</p><p>瞅着古老木门上的门扣铁环,他若有所思,似乎这百年岁月的轮转,尽在这一凝目间。</p><p><br></p> 与沈正春相比,即将跨进古稀之年的沈正宽老人就很幸运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是在沈家大院度过的。退休后,他又重回老宅生活。<br>沈正宽和老伴肖琼都是县人民医院的医生,老伴在妇科、他在口腔科。当年,他青春年少,赶上了“上山下乡”,先当知青,后在红河卫校的招生中,成为卫校建水医士班的一名学生。由于学习成绩优秀,尚未毕业即被招进县医院,在口腔科工作到退休。他说他们家属于沈朝宝第八个儿子沈兴尧这一支系。沈兴尧的内人、他们的女老祖郭氏有个弟弟叫郭思凯,是百余年前修建“个碧临屏”铁路时的中方总代理。他爷爷叫沈鸿骨,早年曾在昆明求学,据说学成可回临安县衙做官,可惜不知何故学业未成。奶奶名字已记不清楚,只记得是教育家刘宝煊的胞姐,他叫刘宝煊“舅爷”。父亲沈绍融幼时读书刻苦,因爷爷奶奶过早离世,16岁时即辍学赴个旧矿山管账,期间偷偷给中共地下党组织提供活动经费。1952年,回到建水的父亲到李浩寨一所村小当了一名普通教师,母亲谭素华已在他三岁那年的教师招考中,成为建水李伍小学的一名教师,随后父亲也调来母亲所在小学,辗转多个村小,父母未曾分开,一直工作至退休。<br> <b><i>沈正宽父母合影照</i></b> 在村小教书的父母待学生如同己出,每到一处,皆与学生家长和孩子们结下深厚情谊。母亲手巧,会绣花、善缝纫活,每到星期天回家,总是守着一台老式缝纫机忙碌到深夜,为所在村小的学生家长和孩子们缝制衣服什么的,乡亲们往往也会送些时鲜蔬菜来,作为对母亲的回报。那时,父母工资低,最高时每人也就42.5元,退休时工资仅30几元。帮人缝缝补补,人家回报些自产菜蔬,也算给他们这个九口之家的大家庭解决了部分吃菜问题。<br>有一年,有个专门研究地方方言的昆明专家,经人介绍找到沈家大院他们家,一呆就是半个月,让方言发声醇正的母亲协助录制建水方言,后来还出了本书,给母亲也寄来一本,可惜保管不善遗失,他只记得书的序言里有“感谢谭素华老师协助”的话语。<br> <b><i>沈正宽七弟因公牺牲证明书</i></b> 1982年6月8日,一个灰色的日子。这天,他们家接到一个通知,他在铁道兵某部服役的七弟沈振宏不幸因公牺牲,年仅23岁。他陪同父母赶至河北遵化七弟部队所在地,原是在“引滦入津”工程建设中,作为汽车兵的七弟在运输施工材料途中,被开滦煤矿一大卡车正面撞击牺牲。受此打击的父亲回来后身体每况愈下,距七弟牺牲仅一年多,便抑郁而去。坚强的母亲到古稀之年还在绣花,热爱生活的态度令他钦佩。直到临近耄耋之年离世。如今想念母亲时,他便会搬棵小凳子坐到院里,盯着那株粗壮的缅桂花出神,因为二十年前,母亲亲手种下了这株缅桂花树。 在沈家大院见到沈正宽时,他正与老伴在天井里剥青包谷准备做早饭。他告诉我,他大儿子在一家工程监理公司做监理,小儿子与他们一起生活,古宅青砖黛瓦,木檐重重,院里花草翠碧,四季芬芳,住在这样的地方,舒服极了,哪会想着挪什么窝。 <p><b><i>4、平凡日子亦称心</i></b></p><p>其实,有多少沈家大院家族后人,又何尝没有沈正春、沈正宽这样的感触。</p><p>百余年岁月流转,风雨飘摇,沈家人大都四出闯荡,不再回来,只有祖上打拼留下的房产老宅依然矗立着,巴望后人归。</p><p>正像我们常说的一样:“树大分叉,人大分家”,翅膀长硬的鸟儿总要去外面飞翔。虽然沈家大院从来没有真正分过家,只是延续当年祖上谁住着的房间就归谁的默许,一直延续到了今天。</p><p>以前,正像一位沈家后人说的,沈家大院住了二十几户家族中人,甚是热闹,后来仅有七、八户人家,冷冷清清。</p> <p>实际上,现在仍在沈家大院居住的,仅有六户沈家后人。</p><p>第二个大套院里,门牌为“附9号”的沈家大院家族“绍字辈”后人——沈绍恒和妻子龙蝶芝还守着老宅居住。已是耄耋老人的沈绍恒系退役军人和县政府退休干部,龙蝶芝曾在居委会工作,已是过了古稀之年的老人,三个儿女中,小儿子和女儿跟他们住在一起,倒也方便照顾他们老两口。在这个布满沧桑斑驳古意的老宅中,他们一家和睦生活,倒也清静安逸。</p> 进门后的第一个大套院、门牌为“附3号”的倒厅里,住着86岁的沈家大院家族“绍字辈”后人沈绍达,老人除了有耳背的听力障碍外,腿脚尚好,还能用小平板电脑看书学习。三儿两女中,两个在个旧,一个在昆明,在建水的儿子常来照顾他的生活。老人平常就是出出门、溜溜弯,在老宅里看看电子书,侍弄一下花草,日子看来也很顺心与悠闲。<div><b><i>(未完待续)</i></b></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