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骇河，家乡的河

郭少华

        我村东边有条河，名叫徒骇河，老人也叫它东沙河。

        徒骇河之名蕴含着一段神奇的传说，据《拾遗记》记载，徒骇河乃“大禹治水”九水之一。大禹治水之前，九水女神之圣子伏羲赠禹玉简，以助其治水。禹执此玉简，治理水患。一天，禹带领大批助手来到徒骇河边，正测水之深浅及流向，倾盆大雨自天而下，河水猛涨，几尺高的浪头咆哮而来，卷走数人，助手们惊骇万状。古时首领的助手叫徒众，禹的助手在此河受惊骇，所以，禹就把这条河命名为徒骇河。此处，就是现在莘县西南端古云镇的文明寨东西河滩，如今还竖着一座小石碑，上书"徒骇河”三字。据说，大禹就是从这里开工挖河疏导洪水入海的。我村离古云镇几十里，同属于徒骇河上游。

        村里老人叫它东沙河，我想是因为它在村东，河底有很多细沙的缘故吧。

       河水汤汤———流淌着我儿时的记忆，流淌着我对故乡的回忆。

        我记忆中的徒骇河不像传说中的“徒骇”，它是那样的温和、宁静，从南向北缓缓流淌。两岸都是合抱粗的大柳树，一眼望不到头，柳枝随风飘舞，各样的鸟在稠密枝丫间欢唱。河水清澈见底，站在岸边，能看见水里鱼虾、蝌蚪成群结队的耍闹。干活累了跳到河里洗个澡，打几个扑腾，疲惫顿消。口渴了就用手划一划，分开上层的水，趴在水面上，像牛羊一样，咕嘟咕嘟灌一肚子，然后抬起头打个饱嗝，舒服极了。

                     徒骇河  郭村桥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在河岸边放风筝是我儿时难忘的记忆。春二、三月，地气上升，风不急不慢，最适宜放风筝。河两岸、大桥上到处都是拉着风筝跑的小孩子，空中漂满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风筝。相传风筝是木匠祖师爷鲁班发明的，他曾造“木鸢”飞上天空，三天三夜不落。后来，以纸代木，称为"纸鸢"“纸鹞”。五代时，又在纸鸢上系以竹哨，风入竹哨，声如筝鸣，因此称作"风筝"。村里老人都会制作风筝，我爷爷就是扎风筝好手，他扎的风筝最漂亮，飞的最高。过罢年，走完亲戚，爷爷就把准备好的竹竿，用刀慢慢劈成很细的竹篾，再剪成长短不一的竹条，然后用细铁丝拴成风筝的骨架，糊上纸，最后涂上各种颜色，风筝就算大功告成。爷爷每年都扎好多风筝，家里小孩子多，每人都要分一个。我是长孙，爷爷总是把最大、最漂亮的风筝给我留着。我经常领着弟弟、妹妹们到河边去放风筝，当一个个漂亮的风筝飞上天空时，每个人都仰着头高兴的大喊大叫：“起来了！起来了！”“看，飞的多高”。有时，不小心风筝在空中也会纠缠在一起，分不开时，两个风筝打着旋儿就跌落下来。若风突然改变方向，风筝也会被吹的缠到高高的树枝上，爬上树也够不着，只能“望鸢兴叹”。

        民间有“断鹞放灾”的说法。古人认为，放飞的风筝可以带走邪气和晦气。《红楼梦》中有这样一段描写：林黛玉不妨将制作精巧的风筝放掉。李纫劝她：“放风筝图的就是这一乐，所以叫放晦气，你该多放些，把病根儿带去就好了。”而当紫鹃要去拾断了线的无主风筝时，探春又劝阻：“拾人走了的，也不嫌个忌讳?”意思是不能拾别人放飞的风筝，以免沾上晦气。

        我想，人们喜爱放风筝，主要也是想放飞一下心情。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蛰伏了一冬的人们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大人领着孩子去田野踏青、放风筝就成了一项极好的运动项目。当风筝摇摆着飞上蓝天时，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自由幸福的追求也随着风筝飞向了远方。

        三伏天的晚上，跟着大人到河边柳树下听故事、捉知了也令我难以忘记。伏天一到，村里热，院里热，屋里更热，整个村庄就像一个大蒸笼。七十年代，大多数村庄还没通高压电，吃罢晚饭在昏黄如豆的煤油灯下，使劲儿摇着大蒲扇。实在太热了，小孩子就跟着大人到河边柳树下乘凉。走到河边先跳到河里洗个澡，然后躺在凉席上听老人说玉兔、话嫦娥，讲狐仙与书生夜里约会、白娘子救许仙水漫金山等很多有趣的故事，小孩子们仰面躺着静静的听，听着听着就进入了梦乡。

        阴天没月亮的夜晚还可以捉知了，先在树下点燃一堆麦秸火，然后几个大人同时用力踹树，树上受了惊吓的知了，就会“吱吱”叫着飞向火堆，小孩子在火堆旁一把一把抓起来放到盛有盐水的罐子里，腌一晚，第二天放油锅里一炸，实乃人间美味。

        提到吃，那时东沙河里鱼、虾、河蚌、田螺多得很，都是绿色无污染的。金秋九月，鱼肥味美，正是捕鱼的好时节，岸边垂钓者、拉网捕鱼者，挤满了河道。我家有块地在河边，记得有一年收完秋庄稼，父亲领着我浇地，河里的水越来越少，眼看就要被两岸的水泵抽干。临近傍晚，父亲让我回家拿来了一大块旧纱窗，纱窗两边拴上棍子，插到水两边，河水透过窗纱能流过去，鱼虾就被挡在了纱窗前面。第二天我和父亲起的特别早，到河边一看，水真的被抽干了，纱窗前面的河床上、小水洼里都是活蹦乱跳的鲫鱼条、鲤鱼片和一寸多长的大虾，那次抓了一大盆鱼，半篮子虾，鱼吃不完送给邻居。父亲把虾洗净放到筛子里，用窗纱罩住，挂到树杈上晾起来，晾干后无色透明的虾竟然变成了红色，一个个瞪着眼睛弓着腰。嘴馋了，母亲就搅点面糊炸一盘儿，又酥又焦，好吃极了。

     “ 烤红薯、烤红薯”在城里每次听到叫卖声，就想起了河岸边的红薯香。那时农村交通不发达，水果少，唯一可以解馋的就是河边沙地里的红薯。星期天，去河里给牛羊割草，我们会偷偷地从地里挖几块红薯，用土坷垃垒一个土窖，捡一捆干树枝放进窖里烧，把土坷垃烧红，然后把红薯放进土窖里木炭上面，再把烧得滚烫的土坷垃捣碎，最后用土一埋，然后就去割草，箩头满了，香喷喷的烤红薯也可以“出锅”了。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儿时的烤红薯很香、很甜，口水直流。除了烤红薯，我们还烤过玉米、烧过豆子，这些全都让我难以忘怀。

        徒骇河，家乡的河，我今天又来看你了。站在桥上望着清澈的河水禁不住泪流成行，虽然你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却依旧是那样美丽。游子走的再远，也永远是游不出你柔波的鱼，是你给了我们这一代人无尽的滋养，给了我们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