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浜河 庚子忆】

山里人

—— 2020.4.18.

我原是南方一棵垂柳/

春风吹拂我的新衣/

我童年的歌/

在鲁迅公园的相思湖中/

荡起双桨/

我倒立的身影/

留在了横浜河畔/

那时的我很得意/

脚踩蓝天白云/

手擎大地阳光/

我是浦江中的一叶扁舟/

拥抱热丽的夏/

升起青春的帆/

越过文革的风浪/

高原的风/

改了我柔弱的模样/

变成了阳刚伟岸的汉(旱)柳*/

左宗棠新疆平叛/

把我从南方/

沿途栽到了新疆/

我是西风中一片朽叶/

翻山越岭 跨过长江/

随风飘回故乡/

不惑充满希望*/

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呀！/

记忆重新起航/

60年前 书声琅琅/

60年前 文短武长/

60年前 歌声嘹亮/

60年前的老师家长/

60年前的体育操场/

60年前的三丈课堂/

60年前的色彩素描/

60年前我们都有不同的理想/

从天真懵懂 到步履蹣跚/

从活泼烂漫 到腹空脑残/

看鲜花朵朵 变西下夕阳/

看翠竹青青 变威武战狼/

多少日出 多少月落/

孩提时代的合影/

已分辨不出各自的脸庞/

岁月的沧桑/

在我们的额上/

刻画出不同的舞台样板/

那时谁的成绩好/ 学习小组 互相帮助/

那时谁的膂力超群/ 摞袖课桌扳腕/

那时谁的“斗技”高超/ 分组扎营拼抢/

那时谁的弹跳力强/ “老黄牛”得以解放/

那时谁能百米夺冠/ 哨声终点吹响/

那时谁的臂力过人/ 猿猴比赛爬竿/

那时谁的脚头硬朗/ 开明新村 课余球场/

那时军棋四国大战/ 拼杀的天昏地暗/

那时的乒乓桌前/ 风驰电闪 你推我挡/

那时的兄弟情感/ 对天发誓 结拜武当*/

光阴荏苒/ 十年动乱/  

改变人生轨迹/

岁月蹉跎/ 七年教育/  

过早离开父母/ 过早离开课堂/

不同的经历/ 不同的念想/

不同的环境/ 不同的上山下乡/

从此情断浦江两岸/

从此大多数同学跨不进大学门槛/

老了 真好？/

一杯小酒能笑到天亮？/

老了 真好？/

卡拉ok 尽情演唱？/

老了 真好？/

麻将天地 自摸开杠(戆)？/

老了 真好？/

自得其乐 儿孙满堂？/

老了 真好？/

周游世界 异域风光？/

老了 真好？/

看美帝国主义彻底灭亡？/

其实 老了不好/

老年痴呆 迷失方向/

其实 老了不好/

反应迟钝 容易上当/

其实 老了不好/

丢三落四 眼花撩乱/

其实 老了不好/

疾病缠身 子女奔忙/

其实 老了不好/

回忆青春 老泪湿衫/

其实 老了不好/

虽有豪气 拐杖病床/

其实 老了不好/

只会一句 我后面有强大的靠山/

我是一架全能的相机/

定焦 广角 长焦齐全/

去回忆 追寻 探索/

广褒的大漠、山河、村庄/

我定焦在春天的花朵之间/

拍蜜蜂 蝴蝶亲吻芬芳/

摄夏荷婷婷玉立 令人遐想/

我架起长枪大炮收藏/

冬的纯净/ 秋的辉煌/

人体之美/ 翩翩曲线 浑然天成/

肖像七彩/ 栩栩如生 辉映闪光/

用彩虹彰显真、善、美/

用黑白捕捉假、恶、丑/

于是我的U盘内/

有雄伟 壮丽 优美/

有仁爱 光明 慈善/

也有虚伪 无耻 谎言/

也有丑陋 欺诈 凶残/

我逐项整理 分类存档/

我是古道上一架独轮车/

半个世纪前/

从上海四川北路起程/

嘎吱…嘎吱…嘎吱……/

载着儿时的梦想/ 跨长江 登高原/

道路曲折 蚰蜒辗转/

日晒雨淋 冰雪风霜/

窑洞情深 土坑温暖/

七0年的夏天/ 我大意跌入谷底/

轮飞架散/ 是知青把我重新组装/

我知道今天鲁迅已被退场/

QQ们层出不穷 斗志昂扬/

唾沫横飞 领带西装/

在绍兴码头上晃荡/

我绕道而行/

在台湾遇见了丑陋的柏杨/

在武汉遇见了日记的方方/

我说：别傻 别傻/ 沟渠不照月亮/

我说：别傻 别傻/ 李文亮吹哨已进天堂/

还有许多硬骨/ 不知失联何方/

走吧，跟我一起游山玩水 心情舒畅/

我推你坐 独来独往/

我是一支天真的笔/

错落在冷漠的纸上/

歪歪斜斜 踉踉跄跄/

在泥泞中艰难前行/

因歌唱的少 话显得多/

只能作旅游胜地宣传/

写云贵高原壮丽/

画武夷山、峨眉山雄伟/

叙张家界、黄山云美妙/

讲凤凰镇、芙蓉镇多情/

我蘸着彩墨 喝着北大荒*/

心里依然想着平凉的崆峒/

我小心翼翼 防五毛上线上纲/

我小心翼翼 防蚂蚁水军一湧而上/

颜料既将用完/

听到一个声音高喊/

快挤一点 再挤一点/

色彩斑斓 江山永远风光/

我想起俞君焰老师*/

水彩画的第一课/ 教的是湿画法/

白云因水飘浮/ 旭日因水染红了外滩/

方增先大师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心正气和才能锋转大海/

人正胸宽方容得下百川/

粗墨拙笔落在了麻木的纸上/

四周靜寂 只听见墨和纸在碰撞/

四周静寂 只听见墨和纸在交谈/

翰墨淋漓岁月长，

少年流水横浜郎。

同窗好友今白髮，

豪气何时再四方？

儿时的河/

开头蘸着天真快乐抒写/

老年的歌/

走过荒原坎坷轻声低唱/

*横浜桥小学校址早已校去人空，入学庚子， 今逢庚子，茫茫人生同学60年。诗以言志。

*垂柳在南方婀娜多姿飘逸似小女子，左宗棠新疆平叛时期，军队沿途植树造林，久经西北高原的风雪冰霜严寒酷暑锻铸成和垂柳大不一样的阳刚伟岸之汉(旱)柳，有男子汉的魁梧彪悍，为纪念左宗棠的功德善行，故称左公柳。

*不惑.四十不惑，四十二岁回到上海。

*何明鹏(孙宝)、徐杰(徐荣才)、吴月堂小学时结拜三兄弟。吴月堂曾是《西湖饭店》的大厨因病过世多年，徐荣才曾是班上身体最强者，海军潜水兵，现半瘫痪，轮椅侍候。哀哉，老了不好，老了孤独凄凉。

*北大荒.东北名酒。

*俞君焰.横浜桥小学美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