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武汉，回放2019！

雅克

经常回武汉也经常拍武汉，正因为如此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忆武汉。准确的说，武汉对于我是从来不需要“回忆”的，只要念头一起立马收拾行装，念头未消已经在回武汉的路上了，哪里需要什么“回忆”，回，而已。今年以来，念头起了无数次，武汉仍然还在千里之外！ 　　不说回忆说回放吧。2019年回武汉六次，不算多也不算少。 　　又回去！ 　　第1次回武汉，年还没过完，天气很冷。先去岳母家补吃了团年饭，然后拉上母亲和大姐跑去赤壁泡温泉。 　　暖透人的是那温泉之后一吊子排骨藕汤，不对，是腊排骨粉藕汤！ 　　然后，回去半路上就各种约，为了赶约定的时间，不得不请姐夫中途接力把车开回家。我呢，就去赴我的同学会、会同学，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打省略号的原因是因为喝多了记不住。 除非有老师在场，酒才会喝得有控制一点。 　　我的高中老师，不是过生日胜过过生日。 　　过年期间回武汉，一般来说只有早餐是在家吃的，中餐晚餐加宵夜不落屋，所以，能步行回家也算是难得的醒酒方式。 　　路边的面窝是真想吃，无奈肚子装不下，眼睛吃饱了。 　　这个年纪也是有点尴尬，洗脚打牌都不合适，老娘还在等，回去洗了睡。 　　酒醒以后，十五都过完了，突然想起还没有上过街，出门下意识就往江边走。 江城的江，你来不来都一直在流，时间只剩下个概念，码头晃的都是幻影。 　　武汉对我来说是什么？是家、是故乡、是一座城、还是一群人？是我的过去、现在、还是未来？这个问题当然没有非黑即白那么简单。记得有一次在梦里被人追问，你总往武汉跑，是不是有情况啊？她是谁？我大义凛然，站在高高的龟山电视塔上，对着武汉三镇展开了双臂：看，这座城市，就是我的情人！ 　　不管是酒后还是梦醒，可以肯定的是：武汉对于我，从来不是回忆，而是正在记忆！ 　　武汉的标志建筑，对于外地人来说是黄鹤楼，但是对于武汉人来说肯定是江汉关。百年历史的钟楼虽然已经被新建的高楼大厦所包围，但依然倔强地昂着头，面对滚滚洪流，清澈有力地传达出时间的刻度。 　　就算不常来，每一个武汉人还是会对这里情有独钟！ 　　红孩子打着快板夸武汉，我在心里编的是自己的词。 　　闭着眼晴都能找到江汉关的一条老狗。 　　江汉路步行商业街是老少咸宜的快乐打卡地。 　　拍没拍好已经不重要了，热闹就行。 　　北京卤肉卷配长沙臭豆腐，上海邨口卖北京糖葫芦，全国的步行街卖的都是一个味儿。 　　看不懂年轻人的吃穿玩乐。就像当年我们的父母也看不懂当年的我们。 　　江汉路上最值钱的恰恰不是明码实价的那些东西，默不作声的老房子才是无价之宝。 　　老人也是宝，江汉路上看到这两位老人不由得心生感慨。北京话里有老炮，武汉话有老杆！北京老炮扯不响了，那是自然法则输给的是下一代，武汉老杆拉不开拴那完全是人为因素：被同辈的武汉嫂子整熄了火！有时候不用汉骂，咪咪一笑就会让你自行投降。想起小时候曾经有个专有名词“外头玩滴”，能听懂的才是老杆！ 　　说起小时候，对于武汉我感情最深的地方就是这条江汉路。特别是胜利街2号！那里是江汉路与胜利街的交叉口，从我懂事的时候起那里就是我最向往的地方，最爱我的孃孃（姑姑）就住在2号那个院子里，尽管房子非常小，可只要有可能我就会挤在那里，因为孃孃会尽其所能的满足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好吃佬，还有一个原因，那里也是我母亲工作的地方。 胜利街2号的办公楼是一座非常有民国感的老大楼，门口四根顶天立地的罗马大石柱是它的标志。威严的办公楼在工作时间当然不方便进出，但是小小的我总能找到自己的天地。大楼的侧面外墙边有一条敞开的外楼梯，上去以后是个小门，进去向左通向办公的地方，向右有一部老式铁木电梯，还有一个螺旋状的步行梯一直通向看不见的楼顶，越往上越是黑窄暗脏，堆放着破旧工具，无人注意，尽头是一扇没有上锁的门。 我是那楼顶唯一的常客，直到今天，那太阳暴晒之下铁锈和沥青的味道，我仍然能够感受。那时候周边高楼极少，在某些角度站在隔墙上可以直接看到江汉关的塔楼，每到正点都可以清晰地听到江汉关的钟声，报时之后的钟乐当时是一段“东方红”。扒在围墙边上看，眼底下是胜利街、扬子街、花楼街，稍远一点是江汉路上一大排同灰色的老楼，远处鄱阳街上是一大片红色的屋顶……隐约可见的汽车与行人就成了我捉迷藏的玩具，一想到自己走在大街上的人群之中完全被忽略不计，而此时此刻各色各样的高楼大厦如千军万马都踩在我的脚底，仰望天空，呼风唤雨，简直无人能敌……若不是隐约听到孃孃叫喊吃饭，我可以在那里一直玩到天黑。 　　 回过神来，想起朱自清的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不知不觉就拐到隔壁上海路上了。小时候对天主堂又爱又怕，爱是因为听说有免费面包吃，怕是因为听说神父会偷小孩卖到国外。 　　再往前，熟悉的老旧仓库，已变得时尚起来。 　　熟悉的味道，引领到熟悉的地方。北京话有胡同串子，武汉叫晃晃，那个年代到处晃，纯粹是因为上学太无聊，翻书本远远没有翻院墙翻门槛好玩。 　　暗黑里有藏得太久最后连自己都忘记了的秘密。 　　杂物间变身小酒吧。 　　跟深圳一样，叫什么什么村的都在城中央，叫什么什么城的反而在村周边。 依然是熟悉的味道，住家改成的小餐馆，老杆叫它苍蝇馆子，年轻人美名为私厨，几年前在武汉小龙虾特别红火的时候，曾经在类似的屋里吃过一盘炒虾球，真的是好吃得想哭，那是地地道道妈妈的味道，至少也是隔壁妈妈的味道。 　　看晒的衣服知道这里还是人丁兴旺。 　　街对面人走屋空。 　　拆迁空地的倒影颇有象征意义。 　　走近才看清楚原来这里是著名的咸安坊，少说也有百年历史。最初这里是汉口高级住宅区，住得起的不是洋行买办就是实业富商，或者是当红艺人社会名流。据说开发者是棉花大王，炒作者是地皮大王，大家熟悉的如轮船巨头卢作孚、药业大王陈太乙、汉剧大师陈伯华都曾在此住过，可以说咸安坊代表着那个时代开发、设计、组织、施工的一流水平，居民当然也就代表着上流社会。 曾经的花样年华，如今在这个牌坊上已经看不出来了，我记得第一次路过这里大概是在70年代中期，那时候这个门牌上写的好像是什么向阳院。 　　勾机正在开挖，不过听说还没拆的已经作为文物保护下来了。找个空子钻进去拍了几张照片，权当是补尝吧，想当年想晃进去，被一群大妈给拦住了，说明里面住着的还是一些大人物。 　　外观上看像是石库门和老洋房的结合体。 　　确实很破败，翻修比重建更难。 　　当年满武汉的法桐树，如今寥寥无几。 　　层层加护的窗子后面，曾经有过怎样的故事？ 　　似曾相识的屋顶，似曾相识的黄昏。 　　周边的街巷偶而会发现一些崭新的旧世界，或者暧昧的小清新。 　　大规模的改造翻新正在进行。 　　无缘改造的街巷成了新旧世界之间的一条通道。 　　改造成功的街巷成为新兴的网红之地，这里有个很拗口的地名：黎黄陂路，建于1900年，还是清朝，因为是黄陂人建设，所以叫黄陂路。民国初期黄陂出了个大人物，曾任中华民国大总统的黎元洪，人称黎黄陂，差一点把黄陂话变成了国语，所以把这条路改称为黎黄陂路毫不奇怪。 　　黎黄陂路现在是武汉著名的“慢生活”街区，有人说那里才是正宗的老汉口风采和气质。 　　看起来确实是很有汉口格调。 　　有居民才有人气，这是所有旧改的成功之道。 　　这一片随便走走，可以看到很多受保护的历史著名建筑，100岁都不好意思说。 　　有不少挂了牌的，其余大多数要自己查历史。 外地小姑娘有点发懵。 　　本地大妈婀娜多姿。 　　流连忘返。 　　因为真爱！ 　　胜利街的另一头直通武汉天地，那是在旧世界里开创的新空间，我一直以为叫新天地。这一路看过去感受才叫深刻！ 　　第2次回来是清明，给父亲扫墓！ 　　然后开车带着母亲从武汉出发，往川西甘南去转了一大圈。回到武汉，喝酒当休息！ 　　有的酒席不方便留影，姑且以风景代替。 　　喝酒误事，没带相机，华为手机派上用场。 南阳大楼作为民国旧市府如今远没有1916来得有名。 　　民众乐园高大上以后民众再也没乐起来。 　　花楼街，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如今鸭血粉丝。 　　小时候从这条街上走过，抬起头整条街上晒的都是各色衣裤，像花花世界的宣传彩旗。 　　在这里见到过抽着香烟，穿着收腰短衣，特务一样的女人。 　　也不知是哪部电视剧里穿越出来古装姑娘，路人视若无睹。 　　清芬路人狠话更狠。 　　你瞅啥？ 　　破旧与繁华之间，一扇打开的大门。 　　记得当时在朋友圈里发了几张这样的照片，立刻被老同学追问，那么洋派崭新的大武汉你不拍专拍些落后的地方是什么意思？我说就这个我都爱得不行，你怎么还会担心我有抹黑的意思？ 　　六渡桥铜人像，是一个时代的符号，也曾经是一个城市的符号。 　　民生路，民族路，民主路，民意路，民权路，三民路……条条路标都直指民心，路人甲路人乙们早已忘记这些词语本身的意义。 　　摆设而已。 　　转了一圈到这里，铜人像已背过身去。 　　第3次回是夏天，小外甥当爹了，小不点一副幸福的模样。 　　老友请客，豪华小龙虾。 　　江边平台继续。 　　从上小学起，小河玩水就是我们的渡夏方式，湍急的汉江在武汉人眼里就是条小河。一热就下水，这在没有空调的年代是唯一正确的选择，我们这一代人如果有谁不会游泳，那肯定是个另类，基本上从能走会跑以后，就开始学游泳了，自自然然大的教小的一学就会，再说武汉各处也不缺游泳池更不缺水塘子。当然我也经历过危险：后湖的水塘里呛过脏水，东湖的深水区被人救过，趸船跳水磕破过额头，还有江面上溺水而亡的人从身边飘过……现在回想起来并不后怕，那都是吹牛的本钱。直到现在，我唯一能坚持不懈的锻炼就是游泳，小时候打下的基础，仍可以支持我在汉江这样的小河里轻松游个来回。 　　江边游泳我又想我另一个孃孃（姑姑），早先住在硚口离小河不远，后来又搬到长江边，推窗就是滨江公园，可想而知，那里又成了我新的天堂乐园，小河淌水变成大江戏水，尤其是孃孃家的弟弟妹妹们也都长大成了一群玩伴，每逢暑假，长江抗洪纪念碑的上上下下下前前后后，无处不是我们的身影，我们的声音。尤其到了“716”，几家老小就会齐聚孃孃家，看长江横渡，看飞机跳伞，大人们占窗口，小辈们上平台，咋咋呼呼热热闹闹，那种兴奋劲让人终生难忘…… 　　 　　第4次回武汉和老同学相聚已经入了秋。 　　老同学老朋友的孩子没结婚的已经极少，所以参加婚礼是倍加珍惜。 　　正值武汉军运会前夕，东湖边看见自行车赛道。 　　东湖就是东湖，怎么看怎么好！从小玩不够，到老看不够。 　　想起每次到武汉站去坐高铁，在走高架桥经过欢乐谷旁的东湖岸边时，总看见一幅水墨画向我迎面展开，就算我一再提醒放慢车速，仍然只是惊鸿一瞥。 这次下定决心，专程走一趟。 　　一趟不够，再去一趟。 　　自从喜欢上相机，好奇心更强了，而满足好奇就成了习惯。几次经过机场高速黄花涝收费站，都被路边这家农庄吸引了注意力，于是毫不犹豫的跑去吃了一顿。 　　回去的路上拍下这有纪念意义的大标语！ 　　秋高气爽，这次回武汉的主要行程是带母亲周游太行山。 　　细节，就省了…… 　　回到武汉军运尚未结束。 　　难得儿子也正好出差回武汉了，儿子难得回来一次直接升为上宾！奶奶接，家家（佬佬）请，“老子”常客沦为陪客心里也还得意！ 　　第5次回武汉已是深秋，带岳父母去武汉周边看大悟红叶看随州银杏！喝酒就不说了，说多了成了酒鬼。 　　12月入冬，第6次，也是2019年最后一次回武汉，那是专程参加表妹儿子的婚礼。 　　四世同堂的母亲，已是家族里最年长的老人。 　　室内温情暖暖，室外天气阴沉。听说市郊有天鹅飞过，我还是毫不犹豫的追赶过去。许多老武汉都不知道：武汉周边过去的湖区，如今已还原成大片的自然生态，春夏花草连天，秋冬候鸟成群，处处湿地交通方便，要什么诗和远方！ 　　深圳的口号是：来了就是深圳人，我来了二十多年，还是喜欢回武汉，不管阴晴，无论冬夏！武汉三镇我都分别居住过十年以上，武汉很多地方很多事情很多人物，我都能如数家珍，我不敢说是武汉通，但是我敢说我曾经是武汉的路路通，翻开20年前的老城区地图，每一条路我都走过，尤其是汉口，什么一元路二耀路三阳路四维路五福路六合路等等等等，我毫不夸张的说我都一步一步用脚丈量过，为了什么？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大姐姐的孙女，我在她们家楼下拍的。此地直线距离1公里，有个地方叫华南海鲜市场。 2019年的最后一天，我在深圳，大外甥在武汉，我们在微信上几乎同时看到了李文亮医生发出的危险警示信号。说不清楚我们怎么会如此警觉，反正从那天起小孙女就再没有去上幼儿园，母亲在我们的家庭群里通知不要定团年饭了，各自在家小团圆吧！ 　　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