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瓦尔登湖笔记

吉祥

<h3>  </h3><h3> 湖岸特别不规则,所以看上去不会很单调。我闭上双眼也能看见西岸镶嵌着几个很深的湖湾,备案很开阔,美丽的南岸像个扇贝,有许多深入湖面的岬角彼此交叠,让人想到中间隐藏着未经探索的隈隩。从群山环绕的小湖中央望去,周边的树林真是最好不过的背景,显得出奇的美丽;因为倒映着树影的湖水充当了最美的前景,除此以外,曲折的岸线,也让树林拥有了最自然和悦目的边界。湖边的森林是浑然天成、完美无瑕的,不曾有斧头砍发出一片空地,不曾有锄头开垦出一片农田。那些树木在湖面上有宽敞的舒展空间,每棵树都将最有活力的枝桠朝那个方向伸出去。</h3><h3> 湖泊是大地上最美丽、最生动的景物,它是大地的眼睛;沿岸濒水而生的树木是它的修长睫毛,而周围郁郁葱葱的群山和悬崖则是它浓厚的眉毛。</h3><h3> 有天下午,我穷极无聊,于是便观察着一只横斑林鸮,他坐在一棵白松较低的枯枝上,紧贴着树干,当时日光很明亮,我就站在离他不到一杆的地方。我走动时,他能听见我的脚踩在雪上的嘎吱声,但显然看不见我。后来我弄出更响的声音,他伸长了脖子,竖起脖子上的羽毛,双眼瞪得很大;但他很快又合上,眼皮开始打起盹来。观察他半个小时之后,我也觉得有点倦意。这期间他一直那样坐着,眼睛半开半和,看上去特别像猫,他干大概是猫的有翅膀的兄弟吧,随后他的眼睛睁开一道细缝,将我囊括在半圆形的视线之中。他就这样用半睁半闭的双眼,从梦境中望出来,努力想要弄清楚我到底是某件模糊的物体呢,还是他眼里的灰尘。到最后,或许是由于我弄出的声音更响了,或许是由于我靠得更近了,反正他不安的在树枝上混混转了个身似乎是,因为美梦被扰乱而感到烦躁,随即腾空而起,朴动翅膀飞过松林,他的双翼伸出来特别长。然而我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横斑林鸮并不靠视觉来认路。他们对周围环境有一种精密的感应,他就那样凭着灵敏的羽翅灵活地在阴暗的松林间飞翔,重又找到栖身之所,也许在那里,他能够安静地等待他的黎明的到来吧。</h3><h3> 瓦尔登湖和其他湖泊相同,通常是不积雪的,湖面上顶多只有薄薄的、零落的雪花。它就是我的院落。当其他地方的雪积了将近两英尺深,镇上所有人都闭门不出时,我依然可以在湖面上自由的行走,我就在这个远离市井、每隔很长时间才能听见雪橇铃铛声的地方漫步和滑行。它特别像麋鹿在雪地里采出的大片空地,周围满是橡树和庄严的松树,它们有的被大雪压弯了腰,有的悬挂着晶莹的冰柱。</h3><h3> 每天早晨,通常是红松鼠把我叫醒;他们从我屋顶爬过,又沿着四壁爬上爬下,仿佛从森林里走出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整个冬天算下来,我大概扔掉了半蒲式耳甜玉米穗,都是没长熟的,我把它们丢在家门前的雪地上,然后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各种受引诱而来的动物的行动。野兔通常会在薄暮时分和入夜以后来饱餐一顿。红松鼠的来去则不分早晚。其花样百出的动作,给我带来了很多欢乐。起初他会慎重的从矮枥丛走过来,在雪地上跑跑停停,宛如在风中飘零的落叶;他丝毫不怕浪费力气,以非常快的速度,忽而朝这边走几步,两条后腿跑起来快的简直看不清,仿佛动作太慢就吃不到,忽而又朝那边走几步,但每次顶多只走了半杆地的距离;接着他会突然露出滑稽的表情,无缘无故的翻个跟斗,仿佛全世界的眼睛都在看着他。因为松鼠就像跳舞的女孩,哪怕在深林最为偏僻的角落里,一举一动也总是忸怩作态,仿佛要表演给许多观众欣赏;若非如此迟疑犹豫、徘徊不前,他就算是慢慢走过去,也早已走完了全程,但我从来没见过悠然地漫步的松鼠;然后,突然间,他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一株年轻刚松的树顶,上紧了他的发条,不停地指责那些想像出来的观众,那模样既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着全宇宙说话——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我可毫不知情,我怀疑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终于来到玉米堆旁边,挑选好称心如意的玉米穗,还是沿着那拐来拐去的三角形的路线,蹦蹦跳跳地跑到我放在窗前的木料堆最上端,从那里看看我的脸,一坐几个钟头,时不时去弄个新的玉米穗来。起初狼吞虎咽的猛吃着,吃完一半就扔掉;后来他变得比较挑食,把玩着他的食物,开始只吃玉米粒里面的东西;他一个不留神,本来用爪子抓住的玉米穗掉到地上了,于是他做出一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滑稽表情,仿佛在怀疑玉米是不是活的,又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把它捡起来,或者重新弄一根,还是干脆离开算了;他思考着玉米的事情,又竖起耳朵,想听听风里有什么动静。这小家伙就是这么可恶,一个早晨就能糟蹋许多玉米穗;到了最后,他会拿起最长最重的一根,比他自己还要大得多,很有技巧的把它摆好,带着它向树林里走去,活像是背着水牛的老虎,还是那样歪歪扭扭、走走停停地前进,一副很吃力的样子,好像玉米穗对他来说太重了;那玉米穗沿途不停地掉下来,他每次都死命地用身体撑住,决意不惜代价将其带回去,像他那样轻浮而朝秦暮楚的家伙,居然能够如此坚毅,到实在是很特别;他就这样把玉米穗搬回自己的住处,也许是在四五十杆地远的一组松树的树顶,后来我发现穗轴在森林里被乱扔得到处都是。</h3><h3> 最后来的是冠蓝鸭,他们嘈杂地啼叫了很久,从八分之一英里开外提心吊胆的过来,鬼鬼祟祟地从一棵树溜到另一棵树,越飞越近,捡起松鼠丢掉的玉米粒,然后他们会坐在松上,迫不及待地讲玉米粒吞下去。可是玉米粒太大了,卡在他们的喉咙里,他们费了很大劲,将其吐出来,又花了一个小时,反复用喙去啄裂它。他们显然是窃贼,我对他们没有多少敬意,但松鼠就不同啦,虽然刚开始也很害羞,但后来就堂而皇之地吃起来,好像拿走的是他们自己的东西。</h3><h3> 山雀也会成群结队地来,它们捡起松鼠丢掉的残羹冷炙,飞上最近的树枝,把玉米粒塞在爪子下面,然后用他们的小喙去啄食,好像那是树皮里的害虫似的,把玉米粒啄到碎得能够通过他们细长的喉咙;有一小群这种山雀每天都到我的木料堆来觅食,或者享用我门前散落的玉米碎屑,不停的发出微弱的啁啾声,就像草丛间冰柱的叮叮声,或者是欢快地“嘚、嘚、嘚”地叫着。若是天气像春天般温暖,他们偶尔发出婉转的啼唤,像是夏天里的霸鹟唱响的乐曲。他们和我混得很熟,后来居然有只山雀降落在我抱进屋里的木材上,若无其事地啄着那些细枝。曾经有只麻雀,当我在镇上的花园除草1时,在我的肩膀上栖息了片刻。当时我觉得我的肩上无论佩戴什么勋章,都不如扛着那只鸟来的光荣。松鼠后来也和我变得很熟,有时为了抄近路,他们会从我的鞋子上爬过。</h3><h3> 当大地尚未落满雪花时,或者在冬季行将结束、朝南的山坡和我柴堆上的积雪已经融化时,榛鸡每天晨昏都会从树林里走出来,到柴堆那边去觅食,无论你从哪边走进树林,榛鸡都会拍打着翅膀飞走,碰落高处枯叶和树叶上的积雪,那些雪花在斑驳的阳光里,像金色的尘灰般缓缓飘下;</h3><h3> 白靴兔极其常见。有一只整个冬天都把她的巢安我的屋下,和我只隔着地板,每天早晨,我在起床的时候,总会被她匆忙离开的声音吓到——笃、笃、笃,慌忙中,她的脑袋不断撞到地板。黄昏时他们常到我门口来吃我扔掉的土豆皮,身上的颜色跟雪地非常相似,不动的时候很难区分开来,有时候,在暮色中,我会什么也没看见,忽而看见有一只纹丝不动地坐在我的窗下。每当我在夜里开门,他们会发出尖叫,蹦蹦跳跳地走开。走进了看,他们只会让我心生怜悯。那天夜里,有只白靴兔坐在我门口,离我只有两步之遥。起初害怕得不停发抖,然而又不愿意动;可怜的小东西,浑身瘦骨嶙峋,耳朵卷曲着,鼻子尖尖,尾巴很小,爪子也很瘦弱。她可怜兮兮地用两条后腿站着,仿佛体内已经失去大自然高贵的血统,她的大眼睛显得幼稚而不健康,简直有点肿。我踏上一步,哇,但见她立即弹起,优雅地舒展她的身体和四肢,在雪地上逃之夭夭,很快就让树林出现在我和她之间——这自由的野生动物展现着她的活力和大自然的尊严。她的苗条并非没有缘故,这是她的天性。</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