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疫情故事:花落春仍在

筠心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荷兰疫情故事:花落春仍在</b></h1><h3><b><br></b></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808080">文|筠心</font></h5> <h3>记得我刚到荷兰的那年春天,每天清晨,总被窗外布谷鸟的叫声唤醒,“布谷、布谷”一声声,浑厚有力。听惯江南叽叽喳喳麻雀叫的我,对布谷鸟的简劲颇感不恶。于是,年年春天,都期待聆听。</h3><h3><br></h3><h3>但不知怎么,连着数年,我都失望了。无巧不成书,今年春天,为避疫镇日宅家,居然听到了那睽违良久的叫声。我若是诗人,怕要自作多情地以为,布谷鸟是来慰问探视的吧!</h3><h3><br></h3><h3>荷兰新闻说,因为安静,今年鸟特别多。这不难理解,飞机都不飞了,停得满坪皆是;人们都不出门了,马路上汽车稀疏;蓝天更蓝,白云更悠。因此,风声雨声鸟鸣声,声声入耳。</h3><h3><br></h3><h3>4月8日武汉解封,高速公路重启,一辆辆奔驰而出的汽车……令电视机前的我心潮彭拜。而同一天,荷兰新冠肺炎的确诊人数破两万,倒带至两个半月前,武汉封城的那时,谁又能想得到,这个远在西欧、人口仅一千七百万的小国,它将会与武汉同劫。这一切又是怎么开始的呢?</h3> <h3><ul><li><b>祸起</b></li></ul></h3> <h3>如果要问荷兰民众最关注的话题,那肯定是度假,欧洲范围内,最乐于跑动的,当属荷兰人。所以,当意大利疫情爆发,荷兰人就知道,自家的这块净土很快将不保。虽然他们很清楚,但是二月正碰上狂欢节假期,管不住心,也管不住腿的许多人,依然跑去意大利滑雪。</h3><h3><br></h3><h3>荷兰的第一例确诊就是与意大利有关。跟着数字便如同芝麻开花,未至三月中旬,我们所在的北布拉邦特省就沦为了重灾区。刚到荷兰时,我曾问人:既然有北布拉邦特,是不是还有个南的?他们告诉我,南布拉邦特在比利时。北布拉邦特的荷兰语缩写为:NB,华人喜欢称它牛皮省。</h3><h3><br></h3><h3>事实上,西部四大城市有点瞧不起,南部与比利时接壤的牛皮省,笑他们说话有口音,行事土老帽。而这次,牛皮省之所以确诊人数亦如此牛皮,全拜“又土又傻”的狂欢节游行所赐。全荷兰只有南部的两省搞扮鬼扮马,载歌载舞,狂吃狂喝的狂欢节游行,尤以牛皮省为甚。</h3><h3><br></h3><h3>初到荷兰,我曾观看过一次E村的狂欢节游行,有日记为证:</h3><h3><br></h3><h3><font color="#808080">“大街上遍地彩纸屑,远远望去,像飘落的雪子,风吹起纸屑,沾得人满头满脸。最狂欢的要数孩子,他们各种稀奇古怪的打扮,蹲在地上把纸屑拢起来,当宝贝似的塞进兜里,或者互相掷纸屑玩,玩着玩着便滚在大街上了;稍大点的孩子则攥紧手里的纸屑,只等游行队伍过来,朝着那些表演者撒去,中招的农夫、水手、司机、矿工等等,他们也不恼怒,依旧嘻嘻哈哈。酒吧、咖啡店的门口聚集人最多,古今荷外各式装扮,等游行结束,就是喝啤酒狂欢。”</font></h3><h3><font color="#808080"><br></font></h3><h3>这原是冬去春来,庆祝农夫重新开工的传统活动,今年却不幸成了病毒肆虐的神助攻,最终令无数家庭痛失至亲,乐极生悲,莫过于此。</h3> <h3><ul><li><b>魂断</b></li></ul></h3> <h3>今年狂欢节期间,E村突然刮起大风,斟酌再三,为安全起见,市政府临时决定取消游行。当时的扫兴,而今变成庆幸。作为牛皮省最大城市,全荷第五大城市的E村,疫情落后于它的城市排名。但它周边的那些小镇,就没有那么幸运了。</h3><h3><br></h3><h3>人口才一万八千的某小镇,一周内去世了十八个,棺木不够用。小镇报纸上,平时只占半页的讣告,满满地登了五页,从来就没有这么多过。医院不堪重负,只得向外求援。北部的省份,甚至德国,都帮手接收了一些病人。若不外送,牛皮省的医疗资源早就崩溃了。我家在E村的外围,出去就是高速公路,最初的那几天,救护车的鸣笛声,和着远远传来的教堂丧钟,听者怎能不心惊肉颤!</h3><h3><br></h3><h3>国内的亲友曾问,为何荷兰的新冠肺炎死亡率这么高?首先轻症未测,再有老人院沦陷。全荷两千五百多家老人院,近半数出现群体感染。医生与病人才需要戴口罩,这是荷兰人的理念。可是,如果病人都不知道自己是病人呢?她继续看护照顾老人,他继续探视拜访老人……荷兰新冠肺炎去世的平均年龄为八十岁,听上去,似乎不至于瘆得慌。然而,他们的人生本可以更从容更圆满,他们实在不该这样,孤独并匆匆地逝去。</h3><h3><br></h3><h3>一向崇尚“做自己”的荷兰人,只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所以你会看见,博物馆衣物寄存处的服务员、超市的收银员、送快递的小哥等等,露着发自肺腑的微笑。婚姻更是如此,荷兰人不会为这为那,与已经不爱的人继续相守。因此,能够相伴到老的,大都是恩爱夫妻。</h3><h3><br></h3><h3>荷兰的老年人,往往是一对一对出现:清晨黄昏,小区里一边散步,一边轻言细语的老夫老妻;超市里,手牵手买菜的爷爷奶奶;博物馆里,耐心为老伴讲解名画的白胡子老头。这一幕幕,令观者不由眼热——夕阳无限好,莫过于此。</h3><h3><br></h3><h3>自荷兰新闻里看到,在医护人员夹道鼓掌欢送下,推着助行车,缓缓步出病房的高龄老人;那一头,迎接他的,是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受过多少心灵煎熬,此刻正喜极而泣的,他的老妻。穿越了生死,战胜了病毒的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h3> <h3><ul><li><b>伤心</b></li></ul></h3> <h3>4月10日我在网上读到一则新闻:</h3><h3><br></h3><h3><font color="#808080">“据英国BBC报道,当地时间4月9日晚,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已经离开重症监护室(ICU),但依然留院接受治疗。首相发言人称约翰逊‘精神状态极佳’,其父则表示约翰逊‘必须休息’。约翰逊的父亲斯坦利•约翰逊10日在接受BBC采访时称,整个家庭对于约翰逊转出ICU感到‘万分感激’,同时‘松了一口气’。他表示,约翰逊转出ICU后‘必须休息’,在回到唐宁街继续工作前需要‘有一段调整期’。”</font></h3><h3><br></h3><h3>不知诸位阅后,作何种感想?而我更多的是,读出了父亲之于儿子的关切与操心。的确,对于一份工作来说,即使你贵为首相,也非不可替代;但是对于你的至亲,就算你渺小如沙,亦不可或缺。只是,约翰逊父子的幸运,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h3><h3><br></h3><h3>荷兰也有一对父子上了电视。父亲是的士司机,再过两星期,他就可以退休,领退休工资安享晚年了。可是,他感染了新冠病毒,是送病人去医院时,被传染的。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天后,他去世了。儿子接受记者采访,含着眼泪说知道那个病人是谁,但不生气,也不恨那人……棺木回家时,邻居们拍手迎接,父亲的那辆的士车也如同往常一样,静静地等候在家门口。</h3><h3><br></h3><h3>在荷兰,成年子女极少与父母同住,但骨肉亲情,并没有如我们想象般松散。老人也帮忙照顾孙辈,逢年过节也搞家庭大团聚。我们曾经约油漆工上门干活,对方说周末没空,因为儿子一家来吃饭,他要买汰烧;我先生的同事马克,孙女还在儿媳妇的肚子里,他太太已经与亲家母排好日历,将来如何轮班照顾小宝贝;而最令我想念国内亲友的时刻,往往是荷兰的公众假日,小区里突然增加了很多车,酒足饭饱后的子女与父母挥手道别,意犹未尽的爷爷奶奶把脑袋凑近车窗,叮嘱孙子系好安全带,与宝贝再三吻别……</h3><h3><br></h3><h3>因此,与至亲天人永隔,古今中外,伤心莫过于此。</h3> <h3><ul><li><b>硬核</b></li></ul></h3> <h3>面积不及浙江省一半的荷兰有十二个省,省下再设大大小小四百多个市镇,负责各市镇行政事务的长官都叫市长,脖子上挂着一条宽扁的银色项圈,以证明身份。</h3><h3><br></h3><h3>有一次,我看电视新闻,一群小朋友因为在社区公园玩耍喧哗,与住在附近的老年人起了纷争。小朋友很委屈,于是找到市长办公室求助。市长认真听取了小朋友的陈述,答应帮手沟通协调。但有个前提,小朋友得先主动向老人示好。说完,市长转身从柜子里掏出两盒巧克力,递给他们,说这就是敲门砖。这则新闻令我忍俊不禁,同时也想起了我国古代的父母官,那时的知县不也要处理鸡鸭鹅兔之类的纠纷吗?</h3><h3><br></h3><h3>平时的荷兰新闻里,市长们的身影并不多见,人们常常忘了他们的存在。但最近这两个月,因为新冠病毒,市长们频频亮相。</h3><h3><br></h3><h3>比利时实行防控措施比荷兰早一步,餐馆酒吧关门,无处喝酒的比利时人一窝蜂地穿越国境线,跑到荷兰来找乐子。不方便驱赶的荷兰市长们,只得纷纷关闭停车场来对付。后来,荷兰也开始采取措施,即尽可能宅家,不得已出门必须保持社交距离。无奈艳阳高照,正是赏春出游,或花园劳作的最佳时节,一时间,沙滩、树林、花卉树苗专卖店人满为患。对于这些不知轻重的人,首相、部长、市长们皆给予痛批。其中,言辞最激烈者,莫过于E村市长。</h3><h3><br></h3><h3>至今,在重灾区牛皮省,E村的疫情程度仍然靠后,当然大风帮了大忙,但E村市长的硬核也有助力。未至复活节,市长就提前警告市民不要聚餐,他会密切关注,一旦发现有人违规,必将重罚。E村也是PSV足球队的老家,然而市长说了,就算是没有观众的足球赛,六月前你最好想也别想。</h3><h3><br></h3><h3>E村市长的行事作风,不知荷兰人怎么看?身为华人的我,倒是颇以为然。</h3> <h3><ul><li><b>结语</b></li></ul></h3> <h3>因为疫情影响,最近荷兰新闻里,充斥坏消息:餐馆酒吧停业,导致土豆滞销;博物馆关门,一幅梵高画作被盗;昔日满目亚洲面孔的羊角村,如今只剩小舟顾影自怜;最令人不忍心的是,曾经远销世界各地的郁金香,成堆成堆地遭丢弃。焦急的人们问,何时才能恢复正常?首相回答,也许再也回不到过去,但是一个新的正常将来临!想起章太炎的老师,俞平伯的曾祖俞樾当年参加科举殿试,礼部命题:淡烟疏雨落花天,他挥笔写下:“花落春仍在,天时尚艳阳”,获阅卷大臣曾国藩激赏。而此刻,我家前院的樱桃树花开正茂,可以想见等花儿落尽,那满枝累累的景象……</h3> <h5 style="text-align: right;"><font color="#808080">* 图片来自荷兰当地社区挂历</font></h5> <h3>【同系列文章】</h3><h3><a href="https://www.meipian.cn/2ur6s9q6?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 class="link"><span class="iconfont icon-iconfontlink">&nbsp;</span>我所闻见的疫情故事,值得一写吗?</a><br></h3>